外边传来敲门声。 叶卿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她用力握紧了宋婉清的手:“即便来的是僧人,也别告诉他们我们藏在这里。” “叩叩——”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里面的施主可歇息了?”外间传来问话声,嗓音清朗,听起来是那个少师。 宋婉清朝着叶卿点了一下头:“贵人放心。” 言罢她走出屏风,往外间去。 叶卿努力缓和呼,心脏还是在腔里咚咚狂跳。 她听见了外间房门被拉开的声音,跟着是谈话声。 “阿弥陀佛,深夜打扰到施主,实在是罪过。” “少师言重了,不知少师前来所谓何事。” “不知施主方不方便让贫僧进屋说话?” “这……我方才歇下了,屋中不太方便。” 静了好一会儿,外边都没人再出声,叶卿正提心吊胆时,只听那被称为少师的僧人叹息了一声:“叨扰到女施主歇息,本就是贫僧失礼。” “哪里哪里。” 话题到了这地步,叶卿都以为那少师要被打发走时,却突听他道了句:“姐姐,我们终究了生分到了这地步么?” 叶卿明显能觉到墨竹她们都提了一口气。 这少师是宋婉清的弟弟? 她不由得握紧了手心。 外边宋婉清的嗓音依然是淡淡的:“佛门讲究四大皆空,一切都靠缘法,有善缘,有恶缘,无缘不聚。我是个活在俗世里的人,少师既唤我一声姐姐,这缘便聚了,又怎会生分?” “枉我入寺修行多年,倒不如姐姐看得通透,受教了。时辰不早了,姐姐早些歇息吧。” 这番话说完,外间的门总算是关上了。 宋婉清走进来,扶着叶卿出了那屏风。她是个聪明人,从叶卿之前让她不让僧人知晓自己在她房里,就猜到叶卿遇刺怕是跟寺里的僧人有关。 “茯苓,去帮我打盆热水里,记得口风严实些。”宋婉清支走了身边的丫鬟。 等茯苓出了房门,她才叹了口气对叶卿道:“这大昭寺的少师,原是太原王少保儿子的私生子,听说母亲是个被贩卖到中原的番邦女子,王家不让番邦女子进门。后来那番邦女子病死了,念着他好歹是王家血脉,王家才把他接回去了。王少保的府宅跟我们家只有一墙之隔,他们家打骂孩子,阖府都能听见。那么小一个孩子,过得连个下人都不如,大冷天穿单衣,身上就没有一块好的皮。我看着不忍心,接济了他一段时,后来听说他自己跑出去了,王家寻了一段时没寻到,就作罢了。不曾想此次进京,在大昭寺见到了他。” 跟聪明人说话的好处就在这里,都不用叶卿拐弯抹角的问,别人就把她想知道的全告诉她了。 叶卿放心下来:“此番多谢宋姑娘了。” 宋婉清摇头,眼中有怅然也有释然:“昔我身陷囫囵,若不是贵人,怕是我还拿不到那一纸和离书,是我该谢贵人才是。” 想起她在韩家受的那些罪,叶卿也为这样一个蕙质兰心的女子不值,她问:“你归家后一切可还好?” 想起伤心往事,宋婉清眼中也涌出几滴泪来,她用帕子拭去:“劳贵人挂念,一切都好。幸得陛下启用,爹爹此番被调往京城,阖家也搬到了京城来。我此番前来大昭寺,也是想为家人祈福。” 见叶卿裙摆上血迹斑斑,宋婉清又找了一套自己的衣裙让叶卿换上。 不多时,宋婉清的丫鬟茯苓也打了热水回来,宋婉清不放心问了句:“没叫人问话吧?” 茯苓摇头:“灶上都没人,还是我自己打的热水。听说是寺里的住持大师圆寂了,寺里的师父们都往主佛殿那边去了。” “这可真是世事无常。”宋婉清双手合十念了几句佛经,才接过茯苓手中的木盆往叶卿那边去了。 “贵人,你身上有伤,先处理一下吧。”宋婉清忧心道。 暗卫头子便带着几个属下从窗外翻出去放风。 叶卿也不知自己磕破个膝盖,怎么就了这么多血,看着怪吓人。 墨竹接过水盆,帮叶卿清洗了一下伤口,擦去血污才瞧见是她膝盖上被蹭掉了一块皮。 文竹眼中有些不忍,朝着窗外小声道:“你们身上可有金疮药?” 暗卫头子拧开剑柄,取出一包小粉扔了进去。 文竹接过后药包走过去对叶卿道:“娘娘且忍着些,这金疮药止血效果极好,就是药比较烈。” “你用便是。”叶卿道。这时候了还娇气个线,小命更重要。 只是当文竹把药粉抖上去的时候,叶卿还是痛得一哆嗦,这酸的痛,何止是伤口上撒盐,简直是往伤口上撒辣椒水。 禅房里没有纱布,叶卿直接让墨竹把自己那身衣衫没沾血的地方撕下来包扎伤口。 主佛殿那边开始诵经,大昭寺的僧人成千上万,一齐念经那声音还是有些震撼,哪怕是在在接引殿这边,都能听见那边敲钟一般浑厚的念经声。 包扎好了的伤口,叶卿也顾不上痛,对墨竹道:“墨竹,劳你走一趟。” 主仆二人眼神相接,墨竹就知道叶卿真正的意思是让她去萧珏的禅房那边看看。 她点头道:“主子放心,我这就出去探路。” 她们这般说,倒也不是不信任宋婉清,而是怕把萧珏的行踪也暴了,毕竟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了一份危险。 宋婉清见墨竹出门去,以为叶卿是要走,便道:“贵人且放心在我这里住着,明儿个天一亮,我便用宋家的马车送您回去。” 叶卿回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对面禅房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惨叫:“你们干什么!” 还有一群人骂骂咧咧的嗓音,叶卿心中有些不妙的觉,她在文竹的搀扶下走到窗口,把轩窗推开一条。 接引殿内部是一个四合的院子,她们所在的院落是东殿,王孙贵族才能住这边,宋婉清住的禅房比一般王孙贵女还好,许是跟那少师相识的缘故。与东殿相对的则是西殿,一些商贾小官前来寺中礼佛,给了足够的的银子,便能住进去。 西殿虽说跟东殿没法比,但好歹是住进了接引殿,京中一些礼佛的官太太就喜拿这些攀比。 透过轩窗,只见一群僧人鲁押着禅房中的女眷往外走,甚至还有趁机上下其手的。 宋婉清当即白了脸,一脸的难以置信:“这……简直疯了,这可是佛门清静之地!” 她做势要喊,叶卿忙捂了她的嘴,冲着她摇头。 先前她们从后山爬上来,路上见到的尸体不过一百多具,想来遇害的僧人应是少数,西羌人要想不这么快被寺里的其他僧人察觉,也只能对一些存在比较低的僧人下手,比如在后山管理菜园子的僧人。 住持圆寂后敲钟,让寺中所有真正的僧人都去主佛殿诵经,那些假和尚才能肆无忌惮的在寺庙其他地方找人。 住进接引殿的,除了西殿,都是些达官显贵,瞧着那群假和尚对女眷们的态度,叶卿甚至怀疑他们是想拿着这些女眷的命,去要挟她们的家人。 若是西羌人用这些手段得朝中大臣尽数倒戈……叶卿简直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去主佛殿!”叶卿强自镇定道。 寺里的僧人都在主佛殿,假和尚们必然不敢在那边猖狂。 宋婉清也意识到了不妙,跟着叶卿一齐出了禅房。 叶卿让暗卫们扮作刺客破开沿途禅房的房门,里面的女眷无一不是尖叫,暗卫们做势要砍,叶卿在外边一边喊一遍大喊:“去主佛殿,主佛殿那边有武僧!” 现在这情形,若是一个个去解释劝说肯定来不及了。人有时候是麻木甚至是愚钝的,哪怕她们听见了西殿那边的惨叫声,但石头没砸在自己脚上,她们就会自我安,觉得自己是安全的。 一旦往外跑的人多了,群体效应驱使下,原本在屋中的女眷必然也坐不住,会跟着一起往外跑。 叶卿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西殿那边的假和尚们正骂骂咧咧推搡住在那边的女眷们,突然瞧见其他三殿的女眷一窝蜂似的往外跑,他们都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他们的人去那边把所有女眷都赶出去了。 待瞅见那群女眷后边有挥刀的暗卫,才反应过来这是另一波人。 假和尚们叽叽歪歪一通吼,拿着僧要过去跟暗卫们干架,想来是在寺里,他们不敢太猖狂,才没拿刀剑。 被假和尚们推搡出屋的女眷们见此,也撇开他们跟着人群朝外跑,一个假和尚凶神恶煞揪住了一个姑娘的衣领。 妹纸吓得话都不敢说,整张脸惨白惨白的。 叶卿挤在人群中看见了,赶紧大吼一声:“和尚杀人啦!” 所有女眷目光齐刷刷看了过去,那个假和尚顿时有些讪讪的。他愣了片刻,想起上头给的指示,顿时底气又足了,立威一般扇了那姑娘一巴掌。 这一巴掌下去,所有姑娘都愣住了。 叶卿给了文竹一个眼,文竹了嗓子,瞬间爆出一窜刺破耳膜的尖叫声。 有了一个人尖叫,就有第二个,很快所有贵女都尖叫着来发自己心中的恐惧,瞬间整个大昭寺都回着女子凄厉的叫声,直接盖过了主佛殿那边僧人的诵经声。 主佛殿那边诵经的僧人们纷纷停下了诵经,头接耳道: “寺中怎会有女子的惨叫声?” “好像是从接引殿那边传来的。” 坐在首位的僧人喝了一声:“住持圆寂,尔等诵经怎可分心?” 明明是呵斥的话语,但他依旧是温声细语、不急不躁,却在无形之中给了人一种迫,叫殿中弟子再不敢多言一句。 相比寺中老僧而言,他年轻得有些过分,穿着一身浅淡到近乎妖的白僧袍,在一群穿着灰僧袍的僧人中实在是有些格格不入。 他的容颜致到能用妖来形容,五官比大翰人深邃许多,一双眼永远深不见底,嘴角抿着三分笑意,仿佛是在悲悯世人。 “虚崖,你带人去接引殿那边看看。”他吩咐了一声,嗓音温轻和。 被点到名字的和尚看了他一眼,眼神微变,起身行了个佛礼才出了主佛殿。 殿中的念经声又响了起来。 叶卿发现女眷们的尖叫声没能引来主佛殿那边的僧人,就知道事情怕是有变。 假和尚已经和暗卫们打了起来,假和尚毕竟人多势众,留下一些人拖住暗卫后,另一些人则提着就来拦她们。 的的威慑力可没明晃晃的刀子强,姑娘们还是一个劲儿往前冲,其中一个假和尚提起子就要往她们腿上敲,文竹弹出两颗石子,一颗打在他拿子的手上,一颗打在他膝盖窝上。 假和尚惨叫一声身形矮了下去,被惊慌失措的姑娘们撞到在地,踩得哭爹喊娘。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来了的墨竹,墨竹是一路飞檐走壁用轻功追过来的,她瞧着一个和尚要对着叶卿敲子,从袖子里摸出一个暗器就甩了出去。 她躲在僻静处,现在又,女眷们自顾不暇,本就没注意到她。 假和尚一看那暗器,脸大变,用西羌话叽叽呱呱大吼了些什么。 叶卿见一个假和尚似乎掏出了一个类似信号弹的东西,文竹又被另外两个假和尚住了。 她怕假和尚放信号弹引来更多的西羌细,本着赌一把的心思,她不动声拔下头上的簪子时,冲着那假和尚身后大喊了一声:“少师!” 假和尚果然扭头去看,叶卿离假和尚本就只有两步之遥,她一个箭步冲上去,但因为膝盖剧痛,动作慢了一拍,手中簪子直刺假和尚咽喉时,被假和尚一把擒住了手臂。 假和尚面目狰狞看着她,扬起手臂要扇她巴掌。 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