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烛火中暧昧的光,这安静得只听得见彼此呼的屋子,窗外过于朦胧的夜,拂过耳畔无言的风。 一切一切,无不在动摇着他的理智。 顾长钧喉头滑动,一瞬不瞬地望着周莺。 周莺涩着嗓子,眸子里蒙上了一层水雾,“三……” 顾长钧另一手猛然扣住了她后。 周莺不由自主地朝他贴去。 顾长钧嘴抿了抿,垂下头,朝那慌地紧抿着的樱落去…… “侯爷。” 北鸣在檐下,轻轻敲了下门框,隔帘道,“老夫人听说您回来,请您去锦华堂一趟。” 浑似理智终于回归,顾长钧猛地推开了怀里的姑娘。 周莺小腿撞在椅子上,不敢出声,眼窘迫地望着他。 顾长钧没有回视,他避着她的视线,好像刚才那个人不是他。 顾长钧理了下袖口,什么也未说,就跨步走了出去。 周莺倒在椅中,脸红的发烫。 刚才是怎么了。 是怎么一回事 。 三叔凑的那么近,还搂了她,她以为,他要…… 不不。周莺抱着头,阻止自己想。 那是三叔,那是不苟言笑不近女威严迫人的三叔啊。 三叔只是扶了她一把罢了。 可…… 周莺慌得要崩溃了。 不敢想,哪怕与他在一个屋子里说上超过十句话,这种事她都觉得是奢望。如今不仅说了好一会儿话,还……还…… ** 顾长钧走在青石甬道上。 风中吹拂来阵阵荷香,锦华堂近了。 他不安宁的心勉强镇定下来。 不能想了。不能去想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他怕那真相太不堪,怕自己不能接受自己的龌龊。 早在某一天夜晚沐浴的水中,他就知道,自己疯了。 锦华堂屋里灯火还亮着,三叔该是陪在祖母身边说话吧?是说今天苏家悔婚的事?三叔多半还要假装震怒一番,才好把自己摘干净。周莺远远看见锦华堂的灯火,并没在门前停留。 她心脏还在砰砰砰地跳着。 剧烈得,连呼都觉着疼。 她是怎么了。偶然的一次搀扶罢了,她怎么就想到那些不可告人的方向去? 落云也瞧出了她的不妥,提着灯边走边打量她:“姑娘,您是不是热的紧?您后背汗了。” 周莺叫了热水,浸在温热的水中,她抱膝想着今天的事。 三叔吃了她做的糖渍樱桃;今天更衣出来,穿得是她绣的一件常服;三叔准她滔滔不绝的说那些无聊的话,三叔怕她跌倒……他抱了她…… 周莺捂住脸,又是不安,又是不敢置信。 骗不了自己了。 那一室暖黄的光晕中,她仰面凝视着那个冷峻得不可轻忽的男人。 他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他温热的手掌绕过她的细,然后将她箍紧…… 他隔着桌案凑近,替她挥走飞虫,那近在咫尺的呼。 他勾住她的下巴的手,他靠近过来的薄薄的…… “啊啊啊!”周莺捂着脸,彻底的慌了。 疯了疯了,她该怎么办啊? ** 顾长钧突然忙了起来 ,甚至还出了一趟公差。 周莺照常服侍着老夫人,乞巧节这天,随陈氏回了趟陈家,和陈家那几个表姊妹一块儿过节。 这样的子,不想还有陌生人来凑热闹。 陈家二姑的女儿楚嫣不知如何结识了贵妃的外甥女儿郡主,还带来一块儿跟大伙吃宴。 慧一进门,第一眼就注意到周莺。 周莺背对着门,侧身和陈大说着话,慧瞥见一个窈窕的背影,穿得素淡,但不失隆重。梳着倭堕髻,特别细。待她转过脸来,慧呼都轻了。 这是怎样明丽的人啊。 京城贵女再是保养得宜,也不会有比她更细滑白的肌肤了吧? 生生把身边俏丽的陈二姑娘衬得像个黄瘦小儿。 慧明白为何罗百益只见过这周莺一回就上心了。 楚嫣给她介绍:“郡主,这是我大姑母夫家的侄女儿,叫顾莺。” 周莺在外被称作顾小姐,自我介绍也唤“顾莺”。周是她过去的姓,如今只有顾长钧还喊她“周莺”。 又给屋里人介绍:“这位是吴尚书的千金,贵妃娘娘的外甥女儿,圣上亲赐的郡主。” 屋里人除陈氏外皆无品级,陈氏的品级也比慧要低,所有人都站起身来,给慧行礼。 屋里热热闹闹地说了会儿话,姑娘们跟着陈二小姐要去她院子里瞧新得的瑶琴时,慧注意到周莺没有跟上来,就扯了楚嫣一把,低声道:“你待会儿把那顾莺约出来,我见她为人不错,想说几句体己话。” 楚嫣笑道:“那还不简单,我们莺表姐再和气不过了。” 楚嫣带着侍婢去了,慧朝自己的婢子招招手,“待会儿那顾莺出来,你把楚嫣等人都隔得远远的,我不想有任何人听见我和顾莺的谈话。” 侍婢垂头应了,慧立在桥头,望着麟麟水面发着呆。 她有些丧气了。 罗百益这颗心,她捂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捂热。周莺一出现,他立即就变了心。 她如今不小了,眼看就十六岁,她还能蹉跎几年,等他几年? 正出神,周莺带着落云,大大方方地过来了。 第25章 光很烈, 很刺眼。 慧立在桥上,在身后树丛的影里,目视周莺缓缓朝她走来。 光下少女稚的面庞镀了淡淡的光晕, 那眼是黑白分明的杏眼, 那是比樱花还娇的。 慧从不觉得自己比任何人差, 父亲年纪轻轻就做了尚书,母亲是国公府的小姐, 姨母是中最得宠的贵妃, 而这个贵妃还将她当成亲生女儿一样宠。她是皇上亲封的郡主, 连慧这个没名字, 也是御笔赐下的。 从来没有女孩子不羡慕她, 不敬仰她。 得知罗百益许是有了心上人,她第一个反应就是那个不长眼的女人用下作手段惑了罗百益。他连她都瞧不上, 都不耐烦,会对什么样的女人兴趣啊? 打听到周莺这个人的时候,她也听了不少人对周莺的夸赞,说容貌妍丽, 行止端庄,京城有名有姓的贵女谁还配不上这八个字了? 直到真正见到周莺本人。 慧不得不承认,她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周莺是真的很美,情又好, 适才在屋里说话,没人不喜她。 慧一时心如麻,这个对手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而自己并没有想好该跟她说些什么。 周莺笑道:“郡主怎没跟着去二表妹院子?这处凉,吹吹风也好。” 两人临水立在白玉石桥上,下头碧波莲池,荷香铺面。 慧定下心神,手扶在桥栏上,开门见山道:“不瞒你说,我这次来,是为了见你。” 周莺好像并不意外,抿嘴笑笑:“不知郡主有何见教?” “你认得我表哥,罗将军罗百益吧?” 周莺轻轻蹙了下眉:“偶然见过一回,不算认识。”她是闺中少女,如何认识外男?若答认识,不知德行要给指摘成什么样。周莺何时都谨慎,不敢顶着侯府姑娘名头来的。 “是吗?可我听说,我表哥喜你。” 慧说这话时,心都是疼的。 她素来就是个直子,和罗百益自小在一块儿打闹,还学过几手功夫,不是那种会憋闷着自己委屈自己的人。 “郡主,”周莺正道,“我与罗将军不过碰过一面,何敢担郡主这句指摘?” “他为了你,和家里闹,躲在衙署不回家,说舅母何时肯去安平侯府提亲何时他才回去。” 周莺施了一礼:“抱歉,郡主这些话,顾莺不便听,也不敢听。” 她抬步要走,面前突然来一个侍婢,扬着下巴遮住她的路。周莺这才发现,楚嫣和落云他们都不见了。 周莺回过头去:“敢问郡主这是何意。” 慧抱臂道:“我本不想为难顾姑娘,顾姑娘美名在外,人人夸赞,我想着,姑娘就不要吊着我表哥了。我舅母脾气不大好,若是哪动了真怒,打折我表哥两条腿都算清的。如果顾姑娘真的无意于我表哥,还望姑娘能和我表哥说个明白,叫他死心。而不是放任他,为姑娘你而跟家里作对。” 周莺摇头:“郡主这是强人所难。”罗百益又没有当面和她提亲,更没说过喜她,她怎么去拒绝,难道说“我知道你喜我,你趁早死了这份心”?若人家反相讥“你以为你是谁”,她又要如何自处? 婚事之类的事,哪里有自己给自己做主的,就是拒绝,也是家里头出面婉拒,遑论罗百益本不曾上门提过亲。从何拒起? 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