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言晓得外头一堆看热闹的人,董粟不敢打她家犬子,她也无心和这家人再有瓜葛。 “喝,还想来拿碗盘,你们还能有什么放我这里,这院子里什么东西不是我家的。” 阿禾悍妇般叫嚷。先前犬子母子住的房间,此时已堆 柴草。恐怕自犬子母子离去当 ,就把他们木榻拆了,东西搬光,以防止他们回来。 “你……” 犬子气得伸手往 间一挎,捞了个空,这才意识到他木弓早折坏,没带在身上。 当初就不该 鹅,而应该照这恶毒婆娘腿上来一箭。 “我屋中那件陶甑,还在吗?” 阿言看向董粟,董粟年幼时由她照顾,她也不指望这侄子能念点旧情,稍微有点公道心便好。 “这个?” 董粟手指着地上喂 鸭的一件大陶器,这是一件三足彩绘的大陶甑,完好无损。 谁家会拿这么好的陶器去喂 鸭,就是故意的。 “阿母,我们回去。” 犬子拉阿言的衣袖,阿言先是摇了摇头,又将这院子打量,她目光冰冷。 “走吧。” 阿言牵住犬子的手,两人转身出院门。 两人还没走远,便听董粟和阿禾说:“呵,这就走了。”阿禾不屑说:“不走还赖我们这?没看到那小子穿身好衣物,谁知是投奔哪个相好。” 听着身后污蔑的话语,犬子弯身捡石子,阿言拦阻,叹息说:“你要长志气,往后再不必过来。” 犬子抬起头,他气得眼角通红,把手中的石子捏紧。 母子俩如来时那般,原路离开,只是这趟,路上有人打招呼,阿言也不再理会了。 两人并肩行走在田堤上,听得身后有个声音,焦急喊着:“阿言”。 阿言回头,看到一位农妇朝他们奔来,这农妇阿言认识,是邻居大黄的 子,唤阿云。 “你们母子走得真快,唉,累死我了。” 阿云娇小,穿着身皱巴巴的破衣服。 “阿云,有什么事吗?” “阿言,你姑母前些 才来我们里落,她找你呢。还问我,你去哪了。我说我也不知晓,她找得急。她让我看到你要跟你说,让你去找她咧。” 阿言的姑母嫁到壶乡,距丰里有一段不短的路程。姑母家富有,董父在世时,她还常来丰里,待阿言很好,虽然也总是劝她再嫁。 姑母为何找她,阿言心里有数,这人世里,也只有这么位亲戚,怕她和犬子饿死。 阿言和阿云寒暄一番,辞别离开。 母子徒步行走,走着走着,犬子觉得路不对,问阿言:“阿母,我们这是要上哪去?”阿言说:“去你姑姥家。” 姑母年迈,往年来丰里,总是要和阿言说说话,她三番五次想将阿言嫁掉,帮阿言物 夫婿。无奈这侄女倔强不肯,她老人家也只能无可奈何。 壶乡路远,无马无车,只靠步行。母子俩走走停停,午时靠在路旁树荫下歇息。得亏带了豆饼,母子分食。 走至壶乡姑母家已是午后,远远便见着一栋大宅院,犬子以往来过,认识这里。 阿言牵着犬子上门,姑母家的仆人认识她,将他们引上堂。 仆人进屋禀报,不会一位瘦小的老妇人跌跌撞撞走出来,见到阿言和犬子,连忙将两人揽入怀。 “阿言啊,你们这是搬到哪去了?” “阿章太不像话,就听那恶婆娘的指使,真没良心!” 老妇人边说边哭。阿言默然垂泪,并不言语,她从未说兄长一句不是。 “姑母,我和犬子搬到竹里,有一个多月了。” 阿言揩去眼角泪水,和姑母述说。 老妇人执住阿言的手,不住的点头,她这些时 ,没少担心这对母子。 “你们怎么往竹里去,搬来姑母这边住,吃用住都有。” 老妇人家大业大,是殷富的人家,怎会没有一间房给他们母子住。 “竹里那边有房子,也种了田,犬子能干,捕鱼采菇子,我再织些布,没挨饿。” 阿言并不想前来依附姑母,所以才去了竹里。姑母自然是和她亲昵,然而她不想给姑母 麻烦,也不愿再依附他人而生活。 “犬子,你站起来,给姑姥看看。” 犬子站起身,身姿 拔,不卑不亢。 “这孩子,像极了那人。” 老妇人拍了拍犬子的肩膀,颇为 慨。 “你为这孩子,任由姑母帮你谈了多少婚事,都不肯再嫁。” 阿言听着只是苦笑,她去嫁人,那犬子怎么办。 “要是找个人嫁了,也不用吃这么多苦,遭阿章那恶婆娘这般欺凌。” 老妇人对阿禾深恶痛疾,在老妇人看来,阿章懦弱,一切都是阿禾在撺掇。 “姑母,犬子也快长大了,这么些年都过来了,不差这三年五载。” 阿言就指望犬子长大后能养家,母子不用再受人欺负。 “阿毅一去就不知道回来看看 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回他家乡去了。阿言,待犬子长大,得让犬子去司州寻一寻。” 刘爹名叫刘益昌,是司州人。 “这兵荒马 ,道路不通,要是在以前,壶乡也有人往司州游学,早该有个消息。” “怕是当年,就给 寇打死了。” 阿言说这句时,没有情 起伏,这么多年了,她早就想通。 “哎哎,那时是真 ,到处杀人,后来锦官城逃了多少人往乡下来住,这两年倒是平和了。” 老妇人虽年迈,记忆力衰退,可也还记得当年兵 的情景。 犬子站在一旁听母亲和姑姥聊天,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自己的父亲是司州人。司州在哪里,犬子不清楚,似乎很远很远。 这 在姑母家,阿言和犬子没有多做停留。辞别时,姑母送他们数斗米豆,此外还有一只小猪和钱三百。 阿言一再谢绝,姑母说我总不能眼睁睁看你们母子挨饿。往后有什么困难,遣犬子过来,不要客气。 离开姑母家,天近黄昏,姑母让仆人架牛车将犬子母子送回竹里。 路上,犬子坐在牛车里,背靠装米粮的袋子,望着天际的晚霞,晚风吹拂他的衣发。他怀里抱着一只小猪,小猪“哼哼”叫了一路。 第8章 美好生活 “犬子兄哪去了。” 午后庄兰想找犬子玩,发现犬子家门关闭,空无一人,屋外倒是放着一头羊。 “不晓得,他羊放在外头,天黑会回来。” 竹里平静,但也还不到路不拾遗的情况,如果牲畜放在外头,没人看管,也会被人偷走。 “还想找他和我们一起玩。” 庄兰提着捕鱼篓,她今 穿着短袖衣服,下裳挽到小腿处,准备下水玩。 “阿兰,放哪里捕鱼?” 阿平卷起袖子,看着河水,脸上有怯意。 “水草里。” 庄兰踏入水中,将捕鱼篓埋在浅水处。这对兄妹难得玩在一起,阿平往 不是跟夫子读书,就是关在家里和蛋饼相伴。 “阿平快下来,水才到我这里。” 庄兰比划着,河畔的水淹没庄兰的膝盖,她下裳泡在水中。 “有蛇吗?” 阿平还在踟蹰,水草茂盛,水下看起来一点也不安全,说不准有水蛇,还有水蛭会咬人。 “没有啦,怕死阿平。” 庄兰不屑地瞥了阿平一眼。 阿平这才手脚并用,缓慢爬下河堤,来到河畔的浅水区,他将双脚放进水草丛中,忍住草叶子挠小腿的不舒适 。 河水清澈,小鱼小虾无数,阿平弯身,小心翼翼扑抓,他兴致被勾起,早忘记了什么水蛇和水蛭。 做为一位小书呆,阿平动作不够 捷,空手抓不到鱼虾,他转而捡起螺蚌。阿平在河畔玩,蛋饼在上头汪汪叫,它想下来,又怕水。 这小犬子 子像阿平,温和胆小。 兄妹俩各忙各的,庄兰埋捕鱼篓,阿平拾田螺、河蚌,蛋饼在河堤上,傻傻追着一只蜻蜓。 河对岸,庄扬站在二楼木廊前,注视河畔玩耍的弟妹。庄兰和阿平难得玩在一起,阿平谨慎小心,庄兰跟着他,庄扬比较放心。 犬子家房门紧闭,不见身影,不知道他们母子去了哪里,可能是去吴家店那边赶集吧。看着住在河畔的犬子母子,庄扬有时会想起他和阿母从锦官城抵达竹里时的情景。那时,他们刚埋了庄爹,恐慌且悲痛地逃往竹里。 三五盗匪在半路将他们拦截,索要财物,大哥庄秉抱着二岁的庄兰,阿母搂着三岁的阿平,母子们缩在马车下瑟瑟发抖。那时庄扬七岁,穿戴最是华美,被寇匪拽出,剥他衣物寻找藏匿的财物。庄扬没有哭叫,呆呆地站着,他看到匪徒们手中明晃晃的刀剑,还有他们身上残破的皮甲,以及皮甲上的血迹。 那是个寒冬,北风呼啸,庄秉被打趴在地,嘴角 着血,庄兰在他身旁哇哇地哭。匪徒挑起庄母下巴,不坏好意调笑着,庄母抱紧阿平哭得花容失 。庄扬被剥得只剩一件裈,他目光冷冷落在匪首 间的匕首,他冷得哆嗦,雪白的肌肤冻得发红。 若不是舅父领着一众仆人拿着镰刀、锄头赶来,还不知晓会发生什么事,还不知道,他们母子可还能活下来。 那是他们一家最艰难的时期,幸在有舅父可以依靠。 这些年过来,长兄庄秉已成年,跟随舅父经商,挣取钱财;庄扬则留在家中,他的职责是照顾弟妹和母亲。 看着河畔愉快玩耍的弟妹,庄扬半个身子惬意地倚在木栏上。他目光从河畔移到院中,竹笋在院中捣 ,咬住阿易的 布裈,阿易作势要打它,它也不怕,咬住便不放。 “晚上把你炖了吃。”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