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班上偷看他的不止陈荏一个,他两次不出声地嚷嚷,倒让十多人红着脸低下了头。 “……” 张磊磊那猴子挤眉眼地笑,林雁行忍无可忍,小幅度地抬起右手指陈荏:别、看…… “林雁行!”张老太喝道。 林雁行立即把手放下! 但晚了,张老太看见了,她喊:“陈荏!” 陈荏吓得一跳,茫然地站起来。他上课从来不举手答题,也相对遵守纪律,自从和他不对付的班主任老刘被调离后,他被老师点到名字的次数微乎其微。 “你同桌罚站,你幸灾乐祸是吧?”张老太问。 陈荏连忙摇头,他哪可能幸灾乐祸,他正为林雁行规划宏伟蓝图呢。 “你上来和他站一块儿。”张老太简洁有力地说。 “噗!”林雁行幸灾乐祸了。 陈荏瞪他,他用手掩住嘴,笑得直抖。 “站上来啊!” “……”陈荏在张老太的视下离开座位走上讲台,默默地站到张磊磊旁边。 张磊磊赶紧跟林雁行换了个位子,让他和陈荏靠着,还表情夸张地做了个手势,意思是看这俩傻,真是一对璧人。 有些很平常事儿——比如一个嚏或者嗝——到了课堂上都能让人发笑,何况张磊磊刻意耍宝,全班笑出声,惹得张老太转身怒吼:“干什么?!” 她教鞭指张磊磊:“你出去。” 张磊磊臊眉耷眼地往外走,那模样让底下笑得更厉害了,林雁行也跟着捧腹不已。 张老太于是指他:“你也出去。” 林雁行忍住笑:“张老师,和我没关系啊!” “没关系你笑什么?” “我没笑。”林雁行脸皮也厚,“我和陈荏站这儿特乖。” 陈荏不明白他为什么提自己,怨恨地看了他一眼,他调皮地回瞪。 “还刀光剑影呢?”张老太说,“你俩都走廊上去。” “哎?”陈荏惊疑出声,“可我真没……” “出去!”张老太怒道,“一节课四十五分钟,你浪费一分钟,他再浪费一分钟,最后还剩几分钟?大家还要不要学习?要不要高考?想不想上大学?” 陈荏和林雁行在她絮叨声中走出教室,重新与张磊磊站成一排。 张磊磊捶心口:“好兄弟,一被子。” 林雁行说:“你大爷。” 张磊磊又对陈荏笑:“手足情深。” 陈荏说:“你祖宗。” 张老太千里眼顺风耳,这么小声居然能听见,隔着窗玻璃说:“骂人的那俩,给我手牵手。” 陈荏大惊失,林雁行也一脸问号。 “父母给你们生了张嘴是用来说脏话的?”张老太吼,“牵手,牵到相亲相为止,以后再让我听到你们彼此辱骂,就上场牵手去!” 陈荏都冤枉死了,他骂得不是林雁行! 林雁行一下牵住了他的手。 他看对方,林雁行笑:“团结友好亲善,不骂了啊,乖。” “……” 张老太在教室里继续,说你们真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要纪律没纪律,要学风没学风,要成绩没成绩,连同学关系都处不好…… 陈荏被林雁行抓在手里,说不窘迫是假的,他俩当然互相触碰过,但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刻意为之,尤其旁边还戳着一个张磊磊,实在很挑战人的脸皮厚度。 他听到教室里传来的窃笑,唯一的应对方法是背过身去,眼不见心不烦。 他转往哪个方向,林雁行也跟到哪个方向,反正好兄弟了。 张磊磊还不甘寂寞:“陈荏,要不你再牵个我?” 林雁行隔空那一眼真把祖宗八辈儿的恶毒都瞪出来了。 张磊磊说:“……算了。” 林雁行把陈荏拉开些,说:“不靠那孙子,他晦气!” 陈荏也觉得,骂张磊磊:“你他妈也是,好好的装什么猴?” 张磊磊辩解:“我不是装猴,我天生长得就像猴。” 陈荏叹了口气,心想跟你们这些青期小孩相处真累。 林雁行可一点儿不累,简直心花怒放,陈荏的手就握在他手心里,小白爪子已经这个天气了还带着些凉意,骨节分明,掌心却绵软,指腹圆得可。 他愿意把所有的形容词都献给这只手,顺便打算为张老太送锦旗,这老太太一定心有灵犀吧,否则怎么会当按头? 张老师啊张老师,往后请您喝喜酒,给您开90年的romanee-conti。 陈荏说:“松开些,热。” 林雁行说:“你牵我,自己把握力度。” 两人刚分开,张老太警告的眼神就从窗户内出来,两人吓得赶紧又牵上。 反正课也听不成了,他和陈荏背对教室小声聊天,一个说“我真冤”,另一个说“我比你冤,你好歹还发了会儿呆,我可啥都没干”。 陈荏问:“你早上几点起来的?” “五点二十。”林雁行说,“赶到篮球馆五点四十,迟到十分钟,被教练罚了绕场跑十圈。” 陈荏问:“什么时候比赛?” “本周六开始,每礼拜打两天,好在没几支球队,俩三礼拜完事了。”林雁行敲腿说,“再不完事我要累崩了,我不怕训练,就怕早起,平常好歹能睡到六点多。” 陈荏突然想起一事儿,这林雁行天天捧着个球,也不练练才艺啥的,往后能参加艺考? 他真不知道林雁行从哪个大学毕业,上辈子从来没关心过。 想来全国有名的表演院校也就那么几所,什么中戏北影上戏军艺……都不是寻寻常常就能考上的,这人既然是演员,理应有个科班出身吧,怎么现在一点儿迹象都没有? 他狐疑地观察林雁行,后者笑着捏他的手:“怎么?看不够?” 陈荏问:“你爸你妈和小徐总对你将来有什么规划吗?” 林雁行晃脑袋:“没规划,走一步看一步,徐哥倒是想让我到水线上干装配工去。” “你想当演员吗?”陈荏直截了当地问。 林雁行好像从没过思考这个问题:“我?演员??” 陈荏移开眼神,心想怪事,他从来没往那个方向过,到底是什么契机引导他走上那条路的呢? “这么一说倒也可以……”林雁行仰头,“反正哥长得还行。” 他冲陈荏点头:“行呗。” 陈荏倒一口凉气,心想了,难道契机在我? ……不对啊,上辈子这时候我都退学了,在学校的最后一两个月都没和他说过话! 他越想越糊涂,林雁行又捏他手:“决定了,哥要当明星!” “别轻率!”陈荏急忙说,“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我胡说的!” 张磊磊被晾在一边倒是冷静,听到后泼冷水:“你俩别一起发白梦,想睡就去睡,或者干脆开个房,这不你俩小手手还牵着呢?” 林雁行怒道:“我和陈荏说话,有你嘴的地儿?” 张磊磊本来就话多,你说一句他接十句,笑道:“你俩又不是谈恋,凭什么不让我嘴?” 林雁行又把陈荏拉开些:“离丫远点儿,丫老偷听!” 两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反正一个人说话,随便起什么话题,另一个绝对能接上,没几分钟就从武打片谈到世界人民大解放了。 张磊磊被迫旁观,觉得那二位真投缘的,相处时彼此都应该觉得舒服。 他心想这倒少见,一个形容得俗气些是校园明星,另一个是小沉默,差别这么大,居然能有共同语言? 又不知过了多久,林雁行正在小声地与陈荏分析丽城各支高中篮球队的优劣,张磊磊拍他的肩膀:“还手牵手呐?张老太都走了。” “哎?啥时候走的?”林雁行问。 “下课都五分钟了。”张磊磊说。 “哦。”林雁行说,“那你还站这儿干嘛?” “我就想看看你俩还能站多久。”张磊磊问,“你俩真是在谈恋吧?” 陈荏放开了林雁行的手往教室里走,后者追上问:“那你礼拜六来看我比赛吗?” 班级里有同学善意地取笑他们,陈荏视而不见,拉开凳子坐下说:“不去。” 林雁行也坐下,失望:“干嘛不去?周六下午都是自习,可以请假。” 陈荏说:“我答应郑哥去他那儿帮忙,他那边招一个合适的人难的。” 郑哥就是那位开茶店的肌男,节期间给陈荏包了三千多的红包,比一般企业家大方多了。 陈荏不提他还好,一提他林雁行就来气,酸不溜秋地说:“丫还卖?” 陈荏莫名地眨眼:“卖茶啊,他啥时候卖过?” “哼!”林雁行把脸转过去,不理他了。 陈荏不知道他漂亮脑子里想什么,拿出笔做题。 管清华对他的榨还是那么无情,他刷题的进度至少比老师教课的进度快半学期,都是那个货的。 估计整个十一中也只有他能忍受那货,那货还不止一次跟他说:我们是一类人,我们将来会在t大重逢的;他则说,管老师,t大我不指望,要不您给我俩红木把件,我上街卖了去,凑点儿生活费? 管清华便埋怨他志向不远大,他笑笑不介意,但题还是照刷。 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