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眠今天梳的是垂挂髻,髻上有一只雀鸟霓彩步摇,上面的水晶珠随着她下车的动作轻轻摇,晃得小厮眼睛一疼,他连忙低下头去。 表姐的妆奁上只有两只玉钗,连个手镯项链也没有,出门前她便想好,回去的时候要挑一套的头面给表姐送去,让她带着,瞧着就高兴! 珍宝阁是整个宣最大,首饰最全的一家银楼,哪个女子不珠宝,时眠也不例外。 隔个十天半个月就会来一趟,时而买对耳饰,时而买个钗子,而今,她要买一整套头面。 傍晚时分的珍宝阁有些冷清,店里的伙计一见来人,立刻跑到时眠面前,热情讨好的问:“哎呦,时姑娘来了,今个想买些什么?最近店里来了一批南海珍珠,颗颗,洁白透亮!” 时眠:“给我看看。” 伙计:“好的,您稍后。” 这个人听说是老板的远方侄儿,叫黄迁,家里遭了旱,为了讨口饭吃,跑来宣投奔他叔。 黄迁捧着一个红木盘子,上面盖了一张丝绸帕子,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 将帕子一掀,一串珍珠项链躺在盘中,时眠眼底划过一抹失望。 这串珍珠确实像黄迁说的丰润,每一颗都有小指大小,乍一看上去很是惊。 但是时眠莫名就觉得,这种珠圆润滑的东西不适合笪御。 “这珍珠项链我要了。” 忽然背后传来一声娇喝,时眠回头看去,来的是一对男女。 男子一袭青衫,肤颇暗,形体高大,身姿拔得像个松柏。 女子白纱裙,轻纱遮面,头上一只绯宝簪,一对珊瑚头花和菊花纹银钗。女子走动间可以看见间的褶,有些过于丰腴了。 两人一前一后在时眠身旁站定。 黄迁犹豫的说:“裴姑娘,这珍珠……” 裴穗瑶直接打断黄迁,问时眠:“喂,这珍珠你要吗?” 时眠摇头。 裴穗瑶杏眼一弯,声音轻快的朝黄迁说:“你看到了,她不要,快给我包起来!” 时眠并未放在心上,本来她也没有相中。 裴穗瑶身旁的那个男子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他给时眠微微作揖:“姑娘莫怪,我家小妹唐突了。” 时眠:“无碍。” 说完她点点头,转身朝珍宝阁西面走去。 她记得那里有许多翡翠饰品。 忽而西南角一道亮光闪过,时眠下意识闭眼,再朝那看去,她的目光就顿住了。 反应过来,时眠的碎步忍不住加快。 长长的案几上放着三套整齐的头面,分别是黑白鸿鹄、胭脂牡丹、宝蓝珊瑚。 真的是天上、地上、海里都齐全了。 这三套在彩上尤为突出,泽绚丽,犹如宝石般的质。 黄迁把珍珠项链给裴穗瑶包好,赶紧回到时眠跟前招呼。 那两人也不急着走,裴穗瑶往那一瞅,看见那三套头面顿时眼见一亮,拉着她的兄长就往那儿跑。 黄迁介绍道:“时姑娘,这东西是从西域过来的,那边叫做珐琅。这东西颜夺目,而且摸着光滑,咱们大渝可没见过这种宝贝,您要是戴出去可就是头一份啊!” 时眠:“恩,以前确实没见过。” 黄迁一听,有门!他不自觉的了手:“只不过这东西稀罕,价格上……” 裴穗瑶急冲冲的说:“价格不是问题,我要!” 当场的人都怔住了。 她身边的男子绷着脸,轻声呵斥:“瑶瑶!” 裴穗瑶不管不顾,抬着下巴高傲的瞪着时眠,一副非要不可的蛮横模样。 黄迁为难的左右看看,摸不准时眠的心思,聪明的闭着嘴静观其变。 时眠说:“黄迁,把牡丹的给我包起来。?” 裴穗瑶一听急了:“不行,我要牡丹!” 时眠终于把目光轻轻落在裴穗瑶身上:“姑娘,凡事都要讲究个先来后到。” 裴穗瑶长这么大,什么想要的所求的,家里人都会给她捧到眼前。 她家中有三位兄长,自己是老来得女,其实她和时眠很像,都是备受宠,被娇宠着长大。 然而时眠现在善解人意,温柔和顺,她却是飞扬跋扈,专横霸道。 裴穗瑶大小姐脾气,心思简单,却异常。虽然时眠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但是她就是浑身不舒服,她甚至觉自己受到了威胁。 她没觉到的东西,她兄长觉到了。 时眠在警告他们。 裴晖心里一沉,他在衙门做捕快,平时没少见一些官老爷,方才那一瞬,他竟觉到和巡抚大人一般的气息。 也不知这位时姑娘是何来头。 把裴穗瑶拉到身后,裴晖向时眠道歉:“对不住,我家小妹在家里被宠坏了。” 裴穗瑶什么时候见过兄长向别人道歉了,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二哥说什么呢!明明还没付钱,谁要都可以!” “呵,说的没错。”时眠突然轻笑一声,“许儿,付钱。” 许儿二话不说直接从怀里掏出两枚大大的银锭子,“啪”的拍在长案上。 许儿:“伙计,够数吗?” 黄迁额前有冷汗冒出,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够够,两套都够了。” 时眠紧着说:“那就把那套黑白鸿鹄一起给我包了。” 黄迁:“是是是。” 黄迁得了令,马不停蹄的将长案上的头面包了起来。 裴穗瑶气的七窍生烟,她还想说什么手腕却被自己兄长死死握住,疼的她直嚷嚷,也顾不得头面了。 待许儿收好两个妆匣,时眠他们就离开了。 经过裴家兄妹,时眠凉凉的给了他们一眼。 那一眼像是鄙夷,又像是不屑。 直看的裴晖面红耳赤,一种莫名的羞愧冲上脑门。 裴穗瑶还在挣扎,见时眠把那两套头面买走了,气急败坏的捶打裴晖。 裴晖十九年来第一次口不择言的责骂她:“瑶瑶!你简直不可理喻!” 说完后气愤的一挥袖,离开了银楼。 裴穗瑶了手腕,看着泛红的皮肤,委屈的红了眼眶。 她明明什么也没做错!那个女子又没付钱,付了钱她自然不会争抢,哥哥凭什么凶她!坏哥哥! 黄迁踌躇了一下,想到自己的月银,他还是厚着脸皮说:“裴小姐,您看这还有一套,宝蓝的珊瑚样式,寓意深海广涵,心阔达,您肤白皙,配上这个颜绝对靓丽!” 裴穗瑶被他说得心情好上不少:“好吧,给本姑娘包起来。” 裴穗瑶了钱,拿了头面,转身朝外面走去,谁知道地上突然冒出一颗石子,她一不小心整个人扑倒在地。 手里的妆匣摔成了三半,里面的项链首饰稀里哗啦的碎了一地。 裴穗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裴晖听到声响,急忙跑了进来:“怎么了?” 他到底是心软,刚在并未走远,只是走到门口等着裴穗瑶出来。 珍宝阁之后的事情时眠一概不知,她坐上马车有些累了,小憩了一会就到了时府。 时眠让婢女东霜把两套头面送到闻啼小院,早上的事情她心里还有气,再加上她着实有些累了。所以就没有亲自过去。结果东霜刚走她就有些后悔了。 也不知道表姐会不会喜。 当时其实她是想买黑白鸿鹄,那套头面让时眠想到了陈胜的名语: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燕雀哪里会懂得鸿鹄的凌云壮志呢! 选这套和绣宝剑的原因是一样的,就是觉着合适。 但是黑白颜的东西戴在头上总是有些晦气,戴出去兴许还会惹人非议,所以时眠还是选了那套胭脂牡丹。 正所谓牡丹是花中之王,也比宝蓝珊瑚好些。 最后时眠还是舍不得,于是两套都买了下来,端看表姐喜哪套了。 说起来,她的荷包还没送出去呢。 时眠轻叹一口气,表姐怎么就这么冷淡。 笪御前脚刚换好衣衫,后脚东霜就到了。 东霜:“笪姑娘,这是我家姑娘赠您的头面。” 青竹接过放到梳妆案上,打开妆匣,两套整齐的首饰瞬间绽放璀璨,青竹心中震撼,叹时眠的大方与阔绰。 笪御今天出去跟了一天,知道这头面买的费劲:“替我多谢她。” 东霜:“是。” 东霜走后,青竹忍不住摸了摸那套牡丹,笪御冷眼一瞟,吓得青竹瞬间收回了手:“主、主子,我就看看。” 笪御:“给我戴上试试。” 青竹:“哦,啊?” 主子竟然要她帮他戴头面? 笪御摘掉面纱:“先鸿鹄那套。” 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