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珩反手关了门,将覆了层霜雪的大氅解下放到一边,看沈止赤着脚就跑过来了,蹙蹙眉将他拦抱起,沉稳地往边走去,声音淡淡的:“你没有来,所以我来了。” 沈止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原本觉得这个姿势有点奇怪,一扭头又被姜珩的话引了注意。 这话怎么听得人心里有些的…… 他默默抬头,看到姜珩脸肃冷,发丝上还沾着雪花融化后的水珠,心里顿时是愧疚。 沈止也不挣扎了,安静乖巧地任由姜珩把他抱到上放下,才找了个比较委婉的说法:“抱歉,我爹他……不太喜我很晚出门。” “……”姜珩焉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看了会儿沈止睡醒后泛着淡淡红意的脸颊,总觉得特别可,忍不住低头轻轻咬了口他的脸,平静地嗯了一声。 沈止由他咬,起身想找个东西给姜珩擦擦头发,却被着亲上来,唔唔说不出话。 折腾了会儿,沈止已经没什么力气想别的了,轻着推推姜珩:“不闹了,睡了睡了。” 姜珩应了一声,下衣物抱着他躺进被子里,沈止也快习惯被他抱着入睡了,将睡未睡时,忽地想起了一件被遗忘许久的事。 “姜珩!” 时候其实还早的,姜珩也不贪睡,正撑着头垂眸盯着沈止的脸,闻声抚了抚他的头发,态度沉静:“怎么了?” 沈止眯了眯眼,侧头指了指自己的颈子:“……你是不是又留下什么痕迹了?” 不然他爹怎么会暴跳如雷的。 上回的账都还没算,这回又来? 心悦的人就这么侧着头,惑似的将雪白的脖颈暴出来,上面还有自己留下的痕迹。 姜珩看得一阵热血上涌,二话不说,先凑过去又在他脖颈上吻出一个痕迹,声音哑哑的,大方承认:“嗯。” 思考了一下,加了一句:“以后每晚都要留。” 沈止道:“……” 姜珩垂下眼帘,脑袋在他颈侧蹭了蹭,微凉的发丝蹭过来细细的,撒娇似的动作,声音却依旧淡淡的:“看你睡在我身边,我忍不住。” 沈止总不能怪自己“魅力太大”。 他迟疑了一下,肃容道:“以后不能留痕迹在这么明显的地方。” 姜珩顿了顿,抬头看他,幽黑的眸中暗沉一片:“那你……要我亲哪儿?” 沈止接不上话:“……” 明明姜珩没有说骨的话,沈止却忍不住臊得脸红,总觉得他似乎意有所指。 脖子以下……貌似都有些过了。 纠结了一会儿“亲哪儿”这个问题,沈止的眼皮子止不住地亲热打架,没过多久就在姜珩怀里睡着了。 姜珩摸摸他柔软的头发,目光落到他有些开了的领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第二沈止醒来时姜珩已经回去了,沈唯风的让步已经够大的,他也不好明目张胆地招惹这位未来的老丈人。 虽然频频在沈止身上留下属于他的痕迹,已经很挑衅了。 沈唯风上朝前特地来看了看沈止,见他房中没有藏着“可疑人物”,才欣地离开。 沈止呲了呲牙,心里有些虚。 姜珩这番回来颇为瞩目,他“失踪”的四年也能顺着找到痕迹,当真就像是四年前逃出生天意外失忆,连“好心收养”他的那对夫妇都有名有姓,还准备接进京中好生奉养照料。 恐怕杜温“误信”的那个叛将,正好是姜珩金蚕壳的一个好由头。那位尸骨早就无存的兄台恐怕没想到,他以为是他将杜温拿捏在手中,岂料他只是一枚小小的棋子。 而今昭王回来了,负着妹妹身亡的悲痛、负着小小的战功,重新走进了京城,身后也有了人——杜温如今是中军都督府都督,再不复以前那种身居千里之外、鞭长莫及的尴尬处境。 姜珩半夜跑回公主府又跑来威远伯府都是偷偷摸摸的,沈止知道他待在哪个客栈,却不好明晃晃地去寻他。 无论是光明正大地去寻姜珩,还是偷偷摸摸然后被发现地寻他,似乎都有些“意味深长”,一些盯着局势的人肯定会咬准沈尚书“站了昭王的队”。 沈止倒是无所谓,可他爹从未明确表示过要站谁的队,他不能不顾他爹的意。 等沈止将姜珩回来的各方面问题都琢磨了一遍,正想干点别的,许久未见的安王姜渡忽地又找上门来了。 安王在朝中闹了一个多月,皇上松了口,让他留在京城。现在倒好,加上没什么存在的太子,四个能争那个位置的都到齐了。 想看戏的都搬着凳子坐着,就等着大戏上台了。 姜渡是提着礼上门的,可能是听说了沈止易受风寒,特地带了许多名贵的药材。 沈止温和地笑着,心里不自觉地琢磨起来。 姜渡这几个月虽然没亲自上阵,但时不时也会让人送点有趣的小玩意过来,这番前来,莫非是因为姜珩回来了? 他现在还挂着御前一等带刀侍卫的名头,只是因为“含宁公主”薨毙了,所以赋闲在家。 如今姜珩回来了……过几他要是去了姜珩府上,也正常。 是怕姜珩近水楼台先得月,姜渡有点急了? 姜渡依旧是笑呵呵的老好人模样:“静鹤许久没有出来,听说是又病了?” 风寒来得快去得也快,早就好了的沈止捂着低咳几声,眉眼间挂着浅浅的笑意:“底子不行,殿下见笑了。” “本王的母妃擅长医术。”姜渡笑着道,“这是本王求母妃配的药方,静鹤每喝两次,驱寒补身,以后就不会那么容易病了。” 沈止眨眨眼:“是……丽妃娘娘?” 姜渡点头,神间多了分傲气和说不明的失落:“母妃家中是医药世家,曾是江南一带有名的神医,只是后来家道中落……” 他顿了顿,含糊地将这段带过去了,笑道:“一般都说传男不传女,母妃家中却是传女不传男,也是有趣。” 沈止含笑起身鞠了一躬:“请殿下代下官向娘娘道谢。” 姜渡摆摆手,同沈止天文地理胡扯了一通,提到姜珩时也只是表达了一下自己的震惊和欣悦,丝毫未提及其他事情,看时候差不多,便先告辞了。 看起来就像真的是关心沈止的身体,亲自上门来送药一般。 沈止眯了眯眼,很小心眼地细细检查了一下姜渡带来的药材,发现还真是一副上等补药,没什么害人的东西。 不过沈止本来就没打算喝这副药,让人打点了一下收进仓库里,便钻进书房开始看书。 为了年后二月的闱,沈止也得下一番功夫。 没看多久,又有不速之客上门来了。 听到新的门房禀告上来时,沈止还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扬了扬眉:“你说……谁来了?” 门房也有些结巴:“是,是太子、太子殿下……” 太子姜梧。 一年到头鲜少出面,就算出面了也平凡得引不起人注意的奇异人物。 就是听到姜洲上门了,沈止都不会这么讶然。 太子找上门了……那可真就是各种意义上的稀奇。 这位素不相识的太子殿下来干什么? 第30章 这位太子爷是出了名的不管事,似乎也从不在意自己的地位随时可能不保,原本沈止以为他会坐以待毙,不想还是耐不住出头了。 沈止整理了一下仪容,边琢磨着,端出了姜珩又又恨的彬彬有礼温润模样,出门接这位难得一见的贵客。 太子来得坦坦,马车停在威远伯府门前,沈止出来时,那位主儿还没下来,等沈止凑近了,才拂开车帘慢慢走了出来。 是个很苍白俊秀的青年,态度神情都是淡淡的,没有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低垂着眉眼,扔进人海里便会消失不见,泯然众人。 当真百闻不如一见—— 沈止心中还在疑惑这位太子爷来做什么,含笑行了礼:“下官见过太子殿下。” 天空中正飘着小雪,姜梧掩低咳两声,拥紧身上的大氅,浅褐的眸子盯着沈止,半晌才轻轻点头:“沈公子,不必多礼。” 声音……有些耳。 沈止暗暗蹙眉。他的记忆已经恢复了,可是方才一路走来也没在脑海里寻出何时同姜梧有了牵扯。 即使可能见过,可是连一分印象都没有,怎么会觉得声音悉? 疑惑归疑惑,沈止还是引着姜梧进了府。 姜梧闭口不语时,眼神都有些恍惚,像是神离已久。沈止叫了他几声不见回应,也不生气,将自己泡的茶递过去,安静地笼着袖子悠悠笑着。 姜梧过了会儿才抬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浅褐的眸中闪过冷意,轻飘飘地开了尊口:“上好的白牡丹茶。若是孤没有记错,似乎只有二弟的封地盛产这茶。” 姜渡时不时送点东西过来,沈止不好直接推拒送回去——这么明显地打人家脸怎么成,便都收进了仓库里,恐怕是下人拿茶饼时挑错了地方。 沈止琢磨了一下就明白过来,颔首坦然道:“这是安王殿下送来的茶叶,下官想安王殿下与太子殿下是兄弟,喝到亲兄弟封地的茶叶,殿下心情应当会好点儿。” 大概或许会糟点儿。 不过明面上只能微笑、微笑、再微笑,撑死也要出包容和善的模样,所以怎么说好听怎么来。 姜梧淡淡笑了笑:“沈公子有心了——那沈公子是如何看出孤不开心的?” 沈止:“……” 太子殿下似乎来者不善。 这话可不能随便接,无论看得出看不出,只要太子殿下把心中的“苦闷”给说出来了,沈止都得顺着说下去。 他眯了眯眼,笑得依旧和善温柔:“临近年关,什么忧心事都会被喜庆冲下去,殿下切勿多虑。” 姜梧像是看不出沈止在回避,垂下眸子,用瓷白的茶杯盖剔了剔沉沉浮浮的茶叶,声音依旧平和:“孤近来辗转难眠,忧思难忘。商汤有伊尹,武王有吕尚,齐桓公有夷吾……孤身边无人。” 沈止肃然,起身朝姜梧揖了一礼,温声道:“殿下乃东之主,百官拥护,贤才无不想辅助殿下,请殿下宽心。” 沈止头一次觉得有点头疼。 他爹挂着“参赞机务”的衔,确实有点太招人,偏生沈大尚书两袖清风,刚正不阿,对谁都一副刻板冷脸,不好接近,结果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到了他身上。 生在京城达官贵人家里的,除去那些被宠得没脑子的,其他所有人天生都懂得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话不说,意不全,总归要保住面子上的和睦。 连姜渡说话做事都会绕个弯子,不明着表示“我就是想和你打好关系借机拉拢你爹”,谁知这位素来低调到没有存在的殿下语出惊人,一来就毫不客气地把目的说出来了。 姜梧抿了口茶,浅褐的眸中没有情绪:“沈公子呢?” 沈止微怔。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