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谦。 男人眼底泛着晦暗的幽光,周遭温度顿时降了不少,陈鸾扯了扯他的袖口,细声细气地问:“陛下可是想到了什么?” 烛火幽光下,那张瓷白的小脸格外柔和美好,她的相貌多随了镇国公夫人,但眉宇间仍有几分陈申的影子,特别是抿 的时候,那股子倔强与陈申如出一辙。 到底是血浓于水,不可磨灭。 纪焕剑眉紧皱,抚了抚小姑娘清隽的眉目,沉着声娓娓道来:“成亲前,你去过一趟郡主府,可还记得她同你说过什么?” 陈鸾当然记得,她那时对娘亲的死耿耿于怀,在纪婵说锦绣郡主知晓当年真相的时候,她第二 就寻了个由头去了郡主府。 而锦绣郡主也确实告诉了她一些事情。 左将军第四子,正是叫赵谦!当初从郡主府出来,她还特意叫人搜寻打探关于此人的消息,只是皆如石沉水底,了无音讯。 那个赵谦,是不是就是这帕子上的赵子谦呢? 陈鸾蓦的倒 一口凉气,瞳孔微微一缩,指尖搭在男人的指骨上无意识地轻点,喃喃出声:“皇上是说,这次的事,是赵谦所为?” 单凭这帕子和桃花簪,最多也只能说明锦绣郡主与赵谦之间关系匪浅,那 说的话可能或多或少掺了些假,但若是因此就说赵谦单 匹马入了京都,把镇国公府的人血洗了一个遍,那显然没有什么道理。 毕竟这么多年,赵谦了无音讯,生死不明,没有任何人再见过他,也没有任何有关于他的消息 传出来。 这么个大活人,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时间一点一滴的 逝,养心殿中一片静寂,纪焕再次开口的时候,外头又下起了小雨。 “当年左将军权极一时,以谋逆罪全族两百多口人被下狱斩首时,唯独赵谦成了漏网之鱼,父皇派人搜寻过,并未发现赵谦的踪迹,又念着左将军昔 功劳,有心放赵家一条血脉,便也没有细究下去。” “后来秋猎,诸臣的行踪隐蔽,赵谦不顾暴 ,带着暗卫杀了出来,只为要陈申 命。” “当 监斩左将军一家的人,就是陈申。时隔多年,若说有谁对国公府心心念念恨之入骨的,恐怕也只有他了。” 当年的事太过久远,昌帝又下了封口令,知晓此事的人多是一些老古董,如今都在府上颐养天年或已告老还乡,渐渐的,人们便忘了这事。 无论多么盛极一时的家族,多么惊 绝伦的儿郎,一但消失在人们的眼中,便会被忘个一干二净。哪怕是相识相 的 人亲友,也会被时间抹去痕迹,结识新的志同道合的伙伴,偶尔在梦里蹿过 悉的影子,还得回想半天方才有所印象。 喜新厌旧,趋利避害,人的本 如此。 陈鸾嘴 微抿,迟疑了半晌才犹疑不定地开口问:“那郡主此番失踪,可是也与赵谦相干?” 纪焕 了 隐隐作痛的眉心,沉闷地嗯了一声,“若是如此的话,便不用担心她的安危了,只怕这回的事情,郡主府也 了手。” 说到后面,男人的声音蓦的冷了下来,他将下巴抵在小姑娘的肩膀上,被她嗔着躲了开来,还低低小小地抱怨了一句疼。 纪焕 畔的浅笑默了下去,再一次 受到了小姑娘的脆弱。这样娇小玲珑的身子,连手腕上的镯子都险些要挂不住,冬 里风口站着都能被吹走似的,受不得半分惊吓,他不得不更深想一层。 能在京都隐匿这么些年,赵谦必然有着自己的一股力量,百足之虫虽死不僵,陈鸾身上到底也 着镇国公的血,谁能保证她在这深 之中就不会遭到同样的杀害呢? 前世的事情便是一个警钟,狠狠的撞响在纪焕的脑海中。 想到这里,他环着小姑娘的力道便不由自主的重了些,薄 抿成了一条透明的直线,声音沙哑克制:“鸾鸾,前朝政务繁忙,我不能时时守在明兰 ,这段风波过去之前,你便在养心殿住下吧。” 他实在是无法忘记小姑娘躺在他怀中了无生机,任凭他唤到声嘶力竭也不睁眼的模样,那是如坠深渊的噩梦。 陈鸾多多少少的能察觉到男人话语中那抹藏得极深的惶悸之音,她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 像是一柄 动人心的小扇子,在眼皮底下落出一小片 影,嘴 翕动:“臣妾 宿在养心殿,不合规矩,难免落人口舌,损了皇上英明。” 一天两天的倒还好, 子长了,本就看不惯她的朝臣更要群起而攻之。 如今镇国公府人丁尽敝,复兴无望,跟前男人的怜惜便是唯一的倚仗,他是帝王,可以肆无忌惮,她却不能不识好歹,恃宠而骄。 她其实打心眼里还是怕的,怕死,怕被冷落,说到底,哪怕她活过了两世,依旧是个俗人。 “在大燕的土地上,朕就是规矩。” 纪焕抱着人转了个身,陈鸾低低地惊呼一声,发现自己稳坐在那张镶金嵌珠的方正大椅上,男人则是长身玉立站在她的身侧,从来锋芒毕 的剑眸中 绕着难以言喻的痴 与情深,渐渐转化为轻风细雨般的浅淡笑意。 “鸾鸾,听话。” 片刻之后,纪焕伸手 了 陈鸾柔顺的发,那发丝如水,一 从指尖 走,最后空落落的手掌平摊着什么也没留下,他才沙哑着道:“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纵为帝王,也是凡人,也有七情六 ,他怕极了会发生前世那样的事。 陈鸾心尖像是被一柄小锤子重重的敲过,她站起身捂了男人的眼,鬼使神差般环了他的 ,点头道了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开了,画画回来啦!晚上还有一更,别等啦,明天早上起来看吧, 你们~ 第56章 镇国公府的事, 无疑在京都掀起了滔天巨浪,第二 的早朝难得安静,最后出金銮殿的时候, 就连一向极不对付左相司马南,也走近陈申说了句节哀。 这样的事, 搁在谁身上都叫人难以接受, 同朝为官多年,平素政见不合不对付是一回事, 人家摊上了这样的事, 谁若还想着往 的不合而落井下石的话,也未免太掉身价了。 在天子脚下发生这样恶劣的事,自然不会悄无声息的了结,三四 的酝酿,所有人都在观望着事情后续发展。 这期间,连左相府都被查过,只不过一切都是在暗处进行, 而面对着帝王的这等怒火, 司马南显得格外的配合, 安静得过分 抑。 他是明白人,自然知晓在这样的当口, 十之八九的人都会疑到左相府头上,既然他没做过此事,问心无愧,便也没什么可遮可挡的, 任由上头的查便是了。 清白人自留清白,谁也没甭想凭空诬陷他。 就在第五 夜里子时,羽林军悄无声息的围了锦绣郡主府,这座昔 里荣光无限的宅子才失去了主人,又 来了免顶之灾。 无人知晓其中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天明得到消息时,偌大的郡主府已经人去楼空,连只苍蝇也见不着了。 所有在郡主府上伺候的人,不论出处,一律收押大理寺,就连平 里与锦绣郡主走得稍近一些的贵夫人都难以幸免,天不亮就被一道圣旨请到了明兰 陪皇后喝茶品诗。 可怜她们连出了什么事都不知道,上自家马车入 的时候腿肚子都是抖的,平素养尊处优惯了,真要出了个什么事,心里六神无主慌张心虚得很,只面上还是强自镇定。 陈鸾这 也难得起得早了些,养心殿的 榻比明兰 的又软上几分,倒是将她赖 的 病又隐隐养了回来。 纪焕也是乐见其成,半分不管她,每回她早间被男人更衣的动静吵得 糊糊睁开眼,便又会被他哄着睡过去,再一起来,太 都快挪到天的正中间去了。 今 倒好,就连更衣的声儿也听不见了,陈鸾起来一问,便听葡萄边将帘子挂上,便笑着回:“皇上体恤娘娘身子弱,需得 好生养着,今 晨起更衣便去了外殿。” 末了又忍不住抿 笑,声音 低了些:“皇上对娘娘可真好。” 照她看,便是寻常百姓人家,都尚且找不着这样体贴入微的夫郎,主子过得如意,她们伺候的人也跟着得脸,这样的 子,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明黄 的络子半垂在空中,陈鸾定定地瞧了半晌,还未来得及扯动嘴角说话,就觉出小腹处一股子 悉又尖锐的痛 ,伴随着温热涌动。 她面 有些苍白,由葡萄扶着起身,果不其然,明黄 的云锦 被上,大片大片的红梅绽开,耀眼夺目。 陈鸾懵了片刻,捂着小腹倒 一口冷气。葡萄反应极快,她一边扶着陈鸾在软凳上坐下,一边道:“算着时间,娘娘的小 子是该来了,您坐着歇会,奴婢去熬碗红糖姜茶给您暖暖,再叫人将被褥都撤换掉。” 陈鸾点头颔首,连手指头都是冰的。 她小 子时常不准,有时提前保暖便好些,但有时才来便会痛得直不起身来,恨不能时时蜷缩成一团才好。 这是幼时被推下水池染了寒气落下的病 ,老太太也曾找过许多名医来瞧,俱都只叫好生养着,实在疼得厉害了再照着方子抓些药熬着喝了,忍忍便也过了。 这是这一次,似乎发作得格外厉害些。 几位世家夫人都已进了 候着,陈鸾自不能驳了圣旨,只好起身上了轿辇去了明兰 。 今 头不大,风吹叶拂动,是难得的好天气,陈鸾脚才落了地,便有些不稳地踉跄一下, 月连忙扶着她,叫她把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倒到了自己身上。 里头几位夫人一个比一个坐得端庄,俱都穿着诰命服,配上宝石翡翠头面,贵气 人,她们在这等了小半个时辰了。 连一口茶也不敢喝。 昨夜郡主府才被查封,那么多的丫鬟侍卫被大理寺收监,她们平素里闲得无事的时候也喜 去郡主府坐坐聊聊天,一来二去的自然也 了。 原本锦绣郡主是昌帝跟前的大红人,在皇室人缘也算不错, 子和善,遇着谁都能聊上两句,前几 听闻她扯进了镇国公府的是非里,至今下落不明,她们几个都替锦绣暗地里捏了一把汗。 结果反转来得突如其来,叫人猝不及防,这把火居然顺势烧到了她们自己身上。 珠帘的响动声打破了这方死寂,陈鸾从后边直接入了明兰 ,从屏风后走出坐在主座上,下头的夫人皆站起身来行礼问安。 四五个人,或大或小都有诰命在身,还有几个都是曾经与陈鸾碰过面互相眼 的。 “诸位夫人起来吧。”陈鸾出来时抹了点胭脂,面 才显得好了些,只是笑得有些牵强,掩在冰凉护甲下的手指尖都泛着苍凉的白。 小腹一阵阵的 痛,每呼 一下都像是被尖锐的刀/片一下下划过,只是她顾忌着身份与场合,脊背僵着 得笔直,如同一颗攀附在座椅上婉然而上的牵牛花藤。 那五位也都是人 ,心里虽慌张没个底,却极会审时度势,再加上来之前长辈夫君再三叮咛,该说什么自然有个数。 陈鸾心底门清,今 唤她们进 也只是走个过场,真要能问出些什么才怪,圣旨下达的真正目的只不过是让那背后之人警觉,进而如芒在背,自 马脚。 锦绣郡主与赵谦此刻必然还在京都某处藏匿着,毕竟他们最想杀的人还好好的活着。既如此,一 不出京都,他们便不见天 一 ,一连数 的酝酿下,自然会忍不住再次行动。 若不是暗卫搜出了耳房暗格里的木盒,谁也不会将事情联想到锦绣郡主身上。 毕竟她也是深陷其中的受害者。 陈鸾强撑着 神与她们挨个聊了几句,却还真打听出了些意料之外的东西。 这会说话的人是安逸侯夫人,这位是个憋不住话的主,在陈鸾小时还逗 过她几回,这会见主座上的女子笑意柔和,依旧和小时候一样瘦弱,忍不住又多说了两句:“那是很久远的事了,郡主那时和离回京都不足一年,整 闲在府上发呆,臣妇还未许人家,便时常去她府上待上一两个时辰陪她解解闷。” “时常说着说着,郡主就开始无声无息地掉眼泪,却是一句话也不说,臣妇觉着她是与夫君和离了才如此 伤,更天天 空出府去陪她。” “只是说来也怪,自打 了以后,郡主终于开口说些别的话,也会关心一些旁的事,那阵子时常揪着臣妇问些问题,不过问得最多的还属左将军一家被下狱的事。” “那时娘娘的父亲为主,臣妇的父亲为辅一并审查此事,最终人赃并获,先帝震怒,下令夷三族,这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臣妇便透 了一些给郡主,谁知过一段时间后,郡主就喜 上了娘娘的父亲。” 陈鸾神 微动,当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隐情。 她一直便觉着有些不对,若陈申仅仅是当时的监斩官,那个赵谦为何非要两次冒着那样的风险置陈申于死地,一次未遂,隐忍数十年也要将国公府 门血洗。 原来陈申不仅仅是监斩官,还是当年昌帝派去主查此事的官员,若是如此,也怨不得赵谦记恨至此了。 毕竟是阖府上下两百多条人命。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晚了点。 第57章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 陈鸾又与她们说了几句客套的话,临了又赏了些绫罗绸缎下去,那些担惊受怕一早晨的贵夫人万万没想到这样聊了几句就结束了, 临走前互相看了几眼,都觉着有些难以置信。 这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明兰 殿外鸟鸣虫和, 颜 绚丽的蝴蝶停落在半开的花/尖上, 羽翅收合,与周遭环境完全融为一体, 一片郁郁生机。 陈鸾失了所有气力软倒在座椅上, 哪怕椅上提前铺了一层软垫,坐久了那股子寒凉的冷意便 淌到了骨子里。 月与葡萄急忙上前将她扶着到 榻上,又拿了两个软枕垫在身后,陈鸾这才终于觉着好受了些,松了被咬得现出一排牙印的下 。 葡萄见状,不由气得又念了几句:“若不是那年那姨娘和二小姐心黑推主子下水,现在主子也不用受这样大的罪, 照奴婢看, 她们有今 的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