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宋氏失魂落魄地跌坐在绣凳上,“我的荷珠……” 钱妈妈悄悄笑了。她转眼看见周家老爷周玉清回来,赶忙去。 周玉清脚步有些匆忙,一进屋就问:“澜音被送过去了?” 听老爷也问起霍澜音,钱妈妈暗暗皱眉,生怕这事儿再起了波折。 “是,已经送过去了。”宋氏收起情绪起身去接过周玉清的大氅,“老爷,怎么了?” 周玉清有些烦躁地叹了口气,道:“本来有些话想在她过去之前与她说。没想到今被公事耽搁到现在才归家。” “你要与她说什么?” “罢了。”周玉清摆摆手,烦躁地转身往外走。 宋氏望着周玉清的背影,眉心紧锁。 钱妈妈却松了口气,劝宋氏:“夫人,时辰不早了,您也歇着吧。明儿个一早,二姑娘还要过来陪您用早膳呢。” 眼前浮现周荷珠面对自己时小心翼翼的疏离样子,宋氏勉强点了点头。转身之前,她望了一眼望霄院的方向。 一片漆黑里,霍澜音抱膝缩在角落,一动不动。她在等卫瞻回来,又怕他回来。每一刻都那么难熬,她早已失去了对时间长短的判断,完全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 好像过去了几辈子,垂着头的霍澜音猛地抬起头来。 她不想等了。等待往往比遭受更加让人难捱和恐惧。 理智告诉她她躲不过,可是情明显占据了上风。她不想再缩在漆黑的角落里等待下去。 她忽然起身,跌跌撞撞地下了。视线受阻,什么都看不清。她往外跑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跌倒在地。她爬起来,继续往前跑,跑到门口慌慌张张地拉开门,外面寒冷的风一下子灌进来。 霍澜音的身子僵在门口,没有再动。因为她看见了夜里卫瞻回来的身影。 无星无月的夜里,大雪纷纷扬扬,落了卫瞻一肩。 卫瞻脚步未曾停滞半分,他迈进门槛,停在霍澜音身侧,说道:“想走就快滚。” 寒冷的风吹在脸上,霍澜音冷静下来,轻轻摇头。她后知后觉光线昏暗,卫瞻可能看不见她摇头,于是说出来:“不走。” 卫瞻侧首瞥她:“你确定?” 霍澜音点头,用平缓的语气答话:“殿下许久未归,我只是想在门口等候殿下。” 霍澜音毅然抬手将房门关合,把风雪关在门外,也把些微雪光隔开,周身重新陷入彻底的黑暗中。 霍澜音隐约听见卫瞻骂了句脏话。她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假装没听见。下一刻,卫瞻忽然探手握住霍澜音的,轻易将她拎起来,抗在肩上,走向榻。他一边走一边顺手拍了拍霍澜音的股,又侧过脸凑过去闻了闻。 第4章 霍澜音身子一僵,脸颊瞬间发热。她被卫瞻抗在肩上,随着卫瞻的脚步,视线一晃一晃的。紧接着,她又是自嘲一笑。一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心道也没什么可尴尬羞窘的。 “臭。” 霍澜音懵了一下,不敢置信地下意识反问:“什么?” 卫瞻又拍了一巴掌,懒得再说第二遍。 被扔上榻的时候,霍澜音还是懵懵的。 臭? 他说她身上臭? 女子养在深闺时,即使有倾城容貌也未必人人皆知。而她正是因为身上淡淡的香味儿芳名远扬。现在有人说她臭? 霍澜音呆怔出神的时候,卫瞻三两下动作便将她已经被撕坏的裙子扯下来,欺身上。霍澜音整个身子绷紧,再也没有心神去想什么香不香臭不臭的问题了。她僵硬地由着卫瞻摆布,放在一侧的手指尖儿颤了颤,轻轻攥着一旁的棉褥,力道一点一点加重,最后将棉褥紧紧攥在掌心,用尽全力。 视线里是卫瞻身躯的影罩下来,彷如一座山得她不过气。她侧转过头,不想去看面前卫瞻的身影。眼睫颤了颤,她将双眸阖上,贝齿紧扣,忍受疼痛。 颈间忽然一凉,像是贴了一块冰,寒意瞬间袭遍霍澜音全身。她吓了一跳,不由“唔”的一声,惊呼出声。 卫瞻的动作明显停了一瞬,不过也只是一瞬罢了。 霍澜音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贴在颈间的东西是卫瞻的面具。原来他戴着帷帽不够,帷帽里面竟还戴了一张面具。 想来,他很介意别人看见他那张被毁了的脸。 不是霍澜音走神想东想西,而是她着自己分散注意力去想别的事情。她尝试着胡思想,可一次又一次失败,官完全忽略不了。 她偏过头,望向轻轻晃动的幔。 榻四角着暖炉,让榻之内十分温暖。冰凉的面具摩挲着霍澜音的细颈。昏暗的暖账里旎一片,只是这份旎没有温度。 当卫瞻终于起身,霍澜音悄悄舒了口气。 卫瞻躺到一侧,一动不动。 他不动,霍澜音也不敢动。她仔细去听身侧男人的气息,等着他睡着,猜着他可睡着。 过了许久,卫瞻还是一动不动。霍澜音轻轻去扯一旁的被子,遮在身上,取温暖,虽然帐内本就一片暖意。 她怔怔望着顶的幔帐,脑子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去想。睡,自然也是睡不着的。 忽然,身侧的卫瞻坐起。 霍澜音心里“咯噔”一声。 “殿下……啊!” 卫瞻翻身跨坐在霍澜音的腹,手掌掐住她的脖子,让她未说完的话变成了一声惊呼。卫瞻的手很冰,掌心的疤痕磨着霍澜音软腻的肌肤。他掐着霍澜音脖子的力度在加重。 他想掐死她! 霍澜音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双手去掰卫瞻的手腕,奋力挣扎起来。然而纤细娇小的她所有挣扎都不能撼动卫瞻分毫,何况承过后的虚弱无力。 霍澜音逐渐觉得无法息。 不,她不想死! 慌之中,她使出全部的力气朝卫瞻的脸打了一巴掌。巴掌落在卫瞻的金属面具上,发出沉重的闷音。卫瞻被打得偏过脸。而霍澜音的手直接被震开,疼得她手心发麻。 好在卫瞻掐住霍澜音脖子的动作停了下来,且慢慢松了手。 霍澜音用发抖的手去推卫瞻,就连她自己都没想到那么轻易地将卫瞻推开。 卫瞻跪坐在一旁,垂着头。 霍澜音看不见他的表情,整个人慌得厉害。她连连后退,抱着被子缩到角,惊惧警惕地盯着一动不动的卫瞻。 这一刻,霍澜音忽然想到如果这个时候她高呼救命,也没有人会冲来救她。她早就被所有人抛弃,又怎么会有人管她死活。倘若哥哥在家可否会来救她?还是会像家里其他人一样把她当成抢夺荷珠一切的贼? 过了许久,卫瞻朝一侧无声躺了下去。 他就这样睡着了?还是昏了?霍澜音不知道,也不敢去证实。她仍旧缩在角落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卫瞻。 又过了许久,霍澜音紧张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些。她悄悄了仍旧酸麻的手心,后怕起来。她刚刚打了太子爷一巴掌? 还是觉得难熬。 反正她已经完成了任务,现在离开也没有关系吧? 霍澜音不想再留在这间恐怖的房间。她小心翼翼地挪动着,废了些功夫才下了。双脚踩在地面的刹那,身形不稳差点跌倒。她慌中伸手去扶沿,却不想刚好搭在卫瞻的手臂,吓得她赶忙缩回手。 她看了卫瞻一眼,见他还是没什么反应,慌忙转身,哆哆嗦嗦去拿挂在黄梨木衣架上的斗篷,将自己的身子裹起来,光着脚往外跑。 刚一出屋,她大大了口气,紧接着是一口接着一口地大声息。 “音音!”角落里传来姚妈妈的声音。她在这寒冬腊月的雪夜里守了半夜。积雪落了她一身。 霍澜音循声望见姚妈妈,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她朝姚妈妈奔去,扑进姚妈妈的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咱们回家去。”姚妈妈没问她为什么这个时候跑出来,她什么也没问,转身蹲下把光着脚的霍澜音背在背上。 下了半夜的大雪,积雪很厚。昏暗中,姚妈妈深一脚浅一脚,背着女儿回家。 若她的男人没有战死,她也不会沦落奴籍,她们母女也不会走到今。一滴又一滴的热泪陷进雪地中。她恨透了战争。 耳房的窗户被推开一道,林嬷嬷诧异地看着姚妈妈背着霍澜音离开的背影。她沉了片刻,默默关上窗户。 莺时也没睡,她按照姚妈妈的吩咐,忙活着给霍澜音煮粥、熬药、烧热水。见姚妈妈背着霍澜音回来,她赶紧了上去。 “姚妈妈……”莺时见到霍澜音的样子,一时手足无措。 “热水烧好了没有?”姚妈妈问。 “应该差不多了,我现在就去给桶里加水!”莺时什么也不敢问,赶紧跑去忙活起来。 姚妈妈把霍澜音放下来,在霍澜音面前蹲下来想要去看她的脚。 霍澜音向后退了一步,摇头说:“没事。” 姚妈妈去看霍澜音的脸,她脸煞白,可是眼睛已经不红了,好似并没有哭过。 霍澜音没有接姚妈妈递过来的鞋子,脚步匆匆朝窗下的长桌跑去。她动作有些慌地摊开放在桌角的地图,睁大了眼睛,目光长久地落在地图上。 “音音……”姚妈妈担忧地轻唤。 霍澜音好像没听见一样没有应,她胡将地图推到一侧,摊开一张宣纸,蘸了浓墨,开始凭借记忆描绘地图。一座座山,一座座城,一条条路…… 可是地图太大,她画着画着就记错了路。她默默将画错的宣纸成团,再摊开一张宣纸,继续描绘。 天下之大总有她容身之地,世间路千万条,总有她能走的那一条。 姚妈妈立在一旁,心酸地默默望着她。 直到莺时跑进来禀告热水都放好了,霍澜音才停下笔,去了偏屋,将整个冰凉的身子泡在热水里。 她纤细的红了一大片,是被卫瞻捏过的痕迹。 看得姚妈妈又一次落了泪。 霍澜音吩咐:“把钱妈妈下午送过来的花料倒进来,全部。” 她不喜自己身上的那股药味儿。 霍澜音捧起热水浇在自己的颈窝,一次又一次,好像这样能浇掉卫瞻面具摩挲她颈间的冰凉觉。 姚妈妈将一碗褐的汤药递给霍澜音,霍澜音皱眉摇头,并不想喝。姚妈妈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这是避子汤。” 霍澜音微怔,半晌,用漉漉的手接过这碗避子汤,默默喝光。 药是苦的,也是热的。泡在热水里的霍澜音整个人暖和起来,也逐渐没了刚刚跑出来时的失魂落魄。 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