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放松,颓然躺在地上,难过的望着残破不堪的屏风,林桑青要哭了。 箫白泽跟她有仇吗!好端端的,他作甚不去杨妃 里过夜,非要来繁光 祸害她! 木头门“咚咚”响两下,枫栎担忧的声音透过夜 传来,“娘娘,怎么了,要不要奴婢进来?” 此情此景,林桑青居然还能想到帮箫白泽留两分面子,“哦,没什么。”箫白泽又开始新一轮的破坏,她忙将自己从被子里放出来,一壁拉着他的衣角,一壁故作平常道:“一不小心打碎了花瓶,不碍事的,你下去吧,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进来。” 枫栎答声“是”,门口的动静消失,该是退下去了。 喝醉的箫白泽力气比牛还大,真不知如此瘦弱的他是从哪里发力的,林桑青使了吃 的劲儿拽着他,不停规劝道:“皇上!你清醒点!” 她喊了有十几声,箫白泽非但没清醒,反而砸得更起劲了,内室的东西已经被他砸的差不多,他拖着她往外面走,开始破坏用来会客的外室。 撒开手,林桑青力竭坐在地上,她决定放弃,随便箫白泽怎么砸东西,她只当个旁观者就好。反正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哪怕他砸了一座城池,她这个一没身份二没地位的昭仪娘娘也管不着。 “这是什么破习惯。”她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伴着噼里啪啦的破碎声数落箫白泽,“外头人都说你是勤俭节约的好皇帝,歌颂声一 高过一 ,可你喝醉了怎么这么败家!还好我这繁光 本就破败陈旧,砸了也不心疼,若是砸了淑妃的淑华 ,光是重新修缮的银子便够你 疼的。” 过了有半柱香的功夫,许是砸累了,箫白泽终于停手,顺势坐在身后的椅子上,无视 的 藉,自言自语道:“留下痛苦与我之后,她便一走了之,他们都说她死了,可我总不信。”顿一顿,垂首道:“她那样的人,该活一千年的。” 这是林桑青第二次从箫白泽口中听到这个“她”,上次是在他喝醉时,这次也是,看来这个“她”对他而言有特殊意义。有意思的是,只有在醉酒之时,箫白泽才会提起“她”,正常的时候提也不提,不知是何缘故。 ——该活一千年,得有多深厚的情谊,才能让一朝之帝发出如此祝愿。 兴许,是他的心上人呢。 月亮已经爬过西山,起码到子时了,林桑青困得将要睁不开眼睛,不夸张的说,倒头就能睡着。拍拍 股往 边走,她 慨道:“啧,你还是个痴情种呢,难道外界的传言是真的,你至今没立后,是在专门等那个女子?” “立后?”箫白泽仍旧低着头颅,碎发从白玉发冠中逃出一缕,冷冷笑道:“她也配。常言道,祸害遗千年,如她一般的大祸害,不活个一千年怎能轻易死去?”语气中带有几分不屑、几分憎恶、几分怨恨,似乎恨对方入骨。 林桑青惊讶顿足——敢、敢情他说的该活一千年不是美好的祝愿,而是别有用心的揶揄?如此外界的传言便不攻而破了,他如此憎恶怨恨那个“她”,决计不可能为她留着皇后的位置。 他没立后,并不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只是未曾到立后的时机罢了。 她便说嘛,自古以来,只有痴情妃,没有痴情帝,历朝历代的君王都以薄幸闻名,箫白泽 基不稳,若想在各方权利中斡旋有余,只能更加薄幸。 她不知那个“她”做了什么事惹箫白泽唾弃致此,没准欠了他二十万两银子,没准有旁的、更加离奇的原因,除了当事者之外,谁又会知道呢。 抬步继续往 边走,林桑青裹裹身上的衣裳,爬到内室唯一没被毁坏的 榻上,拉过被子盖好,耷拉着眼皮道:“啊,我要困死了,你随意, 睡哪儿便睡哪,哪怕来 榻上睡也无所谓,只要不吵着我便行。” 她已许久不曾熬过夜,能撑到眼下这个时辰,已经十分不容易了。眼皮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阖着,她打了一个甚长的哈欠,闭目 听,睡意沉沉席卷而来。 “咣当。” 没等她睡着,殿内再度响起打砸声,箫白泽迈着踉跄不稳的步履,推倒了外殿缺角的梨木餐桌,今夜,他执着于毁掉繁光 。 睁开眼睛,林桑青摸索着爬起来,将牙齿磨得“咯吱咯吱”响——她真的受够了! 她晓得她是当今圣上,身份尊崇,想杀谁就杀谁,想折磨谁就折磨谁,但他不能不让人睡觉啊! 打来给他擦脸的水还在架子上,袅袅烟雾如点燃的檀香,又如飘忽不定的晨雾,怒壮怂人胆,她赤脚下 ,气汹汹地端过水盆,将半盆水泼向箫白泽,“箫白泽,你让不让人睡觉了!” 烛光摇曳,他站在一片珠玉垂帘前面默默不言,当头泼去的一盆水打 了他的头发和衣裳,明黄 常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消瘦的身形,水珠从头发上往下滴,像晨 滑下栾树的叶子,好一幅美人出浴图。 林桑青 了 口水,她觉得这盆水泼的真值。 许是这盆水浇灭了他躁动的心,良久,箫白泽垂下双手,抬眸看她,睫 颤抖道:“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啊?”她端着空脸盆不解道。 他黯然道:“活着,为什么这么辛苦。” 那样 惘,那样失落。 这不是一代帝王该说的话。 林桑青可以断言,箫白泽真的喝醉了,不若他决计不会当着她这个外人的面说出这种话。 她总以为,类似活着为什么如此辛苦的这种问题是她们这些小人物该思考的,像箫白泽这种人,思考的应当是如何增进人民福祉、晚膳吃什么菜 、宠幸哪个妃子。 看来,他这个皇帝当的一点儿都不快乐。 心里陡然泛起绵绵柔情,林桑青心疼地看着箫白泽,她对此 同身受,她这个妃子当的也不快乐,虽然说偶尔看其他的妃子们争宠 有意思的,但那毕竟是偶尔。 箫白泽的脸上 是水痕,头发也在往下滴水,像刚从池子里爬出来似的。林桑青找了找,想找一块干 巾给他擦一擦,找了一圈,愣是没找到一块干 巾,倒是脚边有一块新抹布,是早上刚拆的,只用过一次。 她只迟疑了一下,便把抹布捡了起来,提着它靠近箫白泽。 第20章 讨要银钱 箫白泽的个头很高,差不多有五尺五之多,她只到他的肩膀跟前。费力地踮起脚尖,她举着抹布给他擦脸,动容道:“活着固然辛苦,但死了,便真正能解 吗?譬如我,死了就省心了,但侍郎君一家该如何是好?他们那样好,不该遭受这场无妄之灾的。” 她仰着脸,又帮他擦拭 漉漉的头发,“人们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像我们这样的人,从来都不是为自己活着,你是为了天下苍生,而我,是为了侍郎君一家。你看,我们有活着的意义啊,再辛苦,也得咬牙坚持,没走到绝路上之前,千万不能言死。” 抹布浸了水泽,稍微有点沉重,手臂开始变得酸痛,林桑青龇牙咧嘴地坚持着。 站姿如雪中松柏,箫白泽面无表情,只淡淡道:“这样。” 醉酒之人都没有意识,他应当听不进去的,林桑青只当白费口舌了。 又擦了会儿,实在支撑不下去,她反手丢了抹布, 着酸痛的手臂沉 不语。 算了,箫白泽是尊大佛,她这个小沙弥着实招架不住他,还是将这尊佛送回西天吧。 扶起一只歪倒的板凳坐下,让枫栎唤来白瑞,她翘着二郎腿,扶额苦恼道:“白瑞,把皇上请回启明殿吧,我这繁光 是没法住人了。本 自个儿委屈倒也罢了,怎能委屈咱们皇上住在这里呢。” 现在的繁光 可以用 室 藉来形容,地上全是瓷器的碎片,连下脚的空儿都没有,桌子椅子歪歪倒倒,珠玉帘子 落下来一半,连花盆里的水仙都没能幸免,被打翻在地上,不知被谁踩了一脚,直接一命归西了。 白瑞一脸正经的进殿来,待看到殿内景象后,立即换了神 ,瞠目结舌道:“啊,昭仪娘娘,这是怎么了?” 她坐直身子,指一指箫白泽,“怎么了?你问皇上啊!” 身影晃动,面无表情,箫白泽踉跄几步,似乎要倒下了。白瑞辛苦地在废墟中跋涉,赶紧扶住他,触碰到他的衣裳,又疑惑不解道:“咦,皇上身上怎么 漉漉的?” 林桑青转手托腮,十分淡定道:“哦,他睡觉的时候没有注意,从 上跌下来了,正好跌进水盆里。白瑞你说咱们皇上,多大年纪了,睡觉还这样不老实,真是的……” 给这些人一百个心眼,他们也不会想到,箫白泽身上之所以 漉漉的,乃是她当头泼的一盆水的功劳——谁敢怀疑她会做出如此大不敬的事情呢。 白瑞叹一句,“哎呀我的皇上呀!”唤来几个小公公,手忙脚 地扶箫白泽回启明殿。 殿里虽然 糟糟的,但天 还没有亮,这一夜并没有过去。林桑青不是讲究的人,她懒得在半夜里折腾,便在 糟糟的繁光 主殿睡了一宿。 至于修整 殿什么的,还是等到天亮再说吧。 第二天,太 刚爬上枝头,一则重磅消息便已传遍了三 六院——“皇上昨晚砸了繁光 !” 昨夜宴饮结束之后,皇上辞了淑妃娘娘的邀约,没去淑华 ,而是选择去了繁光 。阖 上下不 开始多想,柳昭仪被 足之后,皇上是不是要开始宠幸林昭仪了呢? 万万没想到,一夜还没过去,竟出了这档子事。 人们议论纷纷,他们都不明白,皇上再怎么动怒,也从来没有砸过谁的 殿,林昭仪究竟做了什么事,能让皇上把繁光 给砸了呢? 由于皇上砸繁光 的时辰是半夜,没有人亲眼目睹事情的经过,所以,这件事便成了一桩未解之谜。 世人 解未解之谜,在解谜的过程中,他们的身心似乎都得到了升华,一个时辰还没过去,颇多真假不明的原因便 传开来,渐渐传得有模有样的。 林桑青领着梨奈去找箫白泽的时候,在路边的花树后、在巷子的拐弯口、在清澈的池塘边听到不少。她无心与这些人计较,当下最紧要的不是澄清谣言,而是找到箫白泽,向他讨要修缮 殿的钱。 早上醒来之后,她蒙在被子里想了想,繁光 是箫白泽一手砸的,她可一点儿忙没帮上,那么,修缮 殿的钱得他出。 她不是付不起修缮 殿的钱,侍郎家小姐入 之时带了一万两银子傍身,而今她借尸还魂,占据了侍郎家小姐的身躯,那一万两银子便成了她的。 左不过,钱得用在刀刃上,能省则省,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用。 还是去坑箫白泽吧。 踱步到御花园时,耳边突然吹来阵软风,“你们说,会不会林昭仪想同皇上圆房,采取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皇上一怒之下砸了繁光 ?” 林桑青往旁边一歪,险些被这句话惊倒。 她、她何曾想过同箫白泽圆房了? 一个犹犹豫豫道:“我……我不知道。” 另一个干脆道:“我不知道。” 林桑青想伸头附和一句——我也不知道,你们讲的都是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混话。 跟在她身后的梨奈恼得掐 ,嘴角翘起一边, 出尖尖的小虎牙。她是一只称职的狗腿子,能提出来做典型的那种,说主子的坏话便等同于说她的坏话,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扒开挡着视线的灌木,她嗪着甜甜的微笑走到那几位 女身旁,十分做作道:“哎呀,你们真是 多想,哪里是因为这个。” 女们没想到她会突然窜出来,有一瞬的愣怔,往她身后看了看,没看到被灌木挡住的林桑青,这才松了一口气。打头的最机灵,话锋一转,笑着道:“梨奈姐姐身子轻盈,走路都没声音的,咱们胡 说些有的没的,姐姐可别往外传。只是姐姐你知不知道,皇上为什么砸了昭仪娘娘的繁光 ?”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梨奈不与她计较,笑着解释道:“你们都晓得的,我们家娘娘出身名门,家底子殷实,按理说应该花钱如 水才是,但她打小就节俭,衣裳非得穿旧了才扔,就连闺房也装饰得十分简陋,其他名门闺秀 用的金玉饰物一概没有。” 女们都围过来听她说话,梨奈扬一扬圆脸,继续道:“如今进了 ,做了昭仪,娘娘还是崇尚节俭,繁光 虽然破旧,但她很喜 ,觉得有家的味道。你们亦知道的,皇上近来宠 娘娘,他不忍娘娘住得如此简陋,便一再劝她重新将繁光 装饰一下,修得富丽堂皇些。娘娘不愿因她的缘故耗费金钱,所以再三拒绝皇上,昨夜,皇上眼见劝不动娘娘,便砸了繁光 ,想借此让娘娘不得不修缮 殿,往后住得华美些。” 女们连连点头,恍然大悟道:“哇,原来是这个原因!” 原来皇上之所以砸繁光 ,并不是怒火使然,而是为了找理由让昭仪娘娘修缮 殿啊! 光如水漏下,打在身上微微发暖,立在灌木后的林桑青惊呆了,她忍不住想给梨奈竖个大拇指——梨奈侠女,吹的一手好牛啊! 她服了服了。 启明殿是皇上处理政务的地方,配有东西两个偏殿,有时皇上累了,会在东暖殿歇息,不宠幸妃嫔的夜晚,他也宿在这里。 在懵懂无知的少女时期,林桑青幻想过自己会嫁个府尹,府尹家有三房夫人,个顶个漂亮,琴棋书画样样会,但他就像瞎了眼一样,独宠普普通通的她。 她从来没想过,这辈子能够来到皇 ,到这天下所有权利的中心,与皇上相会在启明殿。 命运真他娘的有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母亲重病,没有心情和时间码字,手里的存稿发完之后暂不更新。 第21章 翻修 殿 让白瑞帮忙通传之后,林桑青腆着脸皮进到殿里,先行了个恭敬的问安礼,“皇上金安。” 箫白泽正在批阅奏折,手里提着朱砂笔,头也不抬道:“有事?” 她 手,讪笑道:“回皇上的话,那个……您还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提笔在纸上画了个圈,箫白泽仍是头也不抬道:“什么事?” 她挑眉,“看来您不记得昨夜的事情了,臣妾便来替您捋一捋吧。”抬起头,语气平稳道:“昨夜,皇上您喝多了酒,借着酒劲砸了繁光 ,上到珠玉帘子,下到杯盘碗盏,一样完整的东西都没有给我留下,就连我钟 的那盆水仙花,也让您一脚踩成了浆糊。 殿是您砸的,我试图劝阻过,可是毫无用处,所以,皇上,修葺 殿的钱得您出。” 哀婉叹息一声,又自艾自怜道:“臣妾乃是个不受宠的妃子,父亲在前朝的地位又岌岌可危,着实负担不起这个钱。” 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