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不由莞尔,“若藒车香不行,改 再试试必栗香、檀香,总有办法的。” 瞥见女人莹亮的杏眼,谢崇眸 一深,气息变得急促起来,他觉得掌心略有些发 ,想要碰一碰那张白皙如玉的小脸儿。定了定心神,他不明白自己怎会生出此等 念,周清乃是有夫之妇,又怀着身孕,若她发现了自己的妄念,想必也会觉得恶心吧? 第38章 假话 藒车香的气味散尽后, 周清将木匣放在香几上, 动作时, 她左手尾指微微上挑。 看着 绕其上的白布, 谢崇的眉头狠狠一皱, 他几乎是无意识的,一把握住了纤细的手腕,小心翼翼, 想要解开绳结。 看到男人的动作, 周清杏眼圆瞪, 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指挥使会这么做。 “大人, 您这是作甚?”边问她边挣扎,只可惜男女之间本就相差不小, 谢崇又常年习武, 力道非常人可比,又岂会将这点小动作放在眼里? 很快,白布便被他解开了。 周清的手生的很漂亮, 指甲光润, 是淡淡的粉 ,就跟初生婴孩一般,讨人喜 。但她的尾指却呈现出完全不同的模样, 只见原本柔腻的指腹,此刻遍布条条疤痕, 伤口虽不深, 但却极多、极密, 如同用了多年的渔网。 低头扫了一眼,周清也发现了这一点。 因为要调配安神香,她必须经常取血,有时候原先损坏的皮 并没有完全愈合,她便只能再换一处,长此以往,丑陋如同蜈蚣般的伤痕爬 了整 手指,亏得她终 用白布包裹,才未曾让别人发现端倪。 心头涌起无尽的怒意,仿佛灼灼燃烧的烈焰,好险没将谢崇的理智尽数焚毁,他咬牙切齿,“周小姐,本官是害了病,但你也不必用这种方式折磨自己。” 那张俊美的面庞变得狰狞扭曲,但不知为何,周清却并不害怕,她轻轻摇头,“指挥使莫要担忧,这伤口看似瘆人,实际上很快就能愈合……” 话音未落,便被男人暴躁地打断,“本官不准!” 涌到喉间的话又被咽了回去,秀气的眉头微皱,周清飞快地瞥了他一眼,细声细气的说,“大人,方才我用了藒车香,能够驱散您体内的 气,但此香虽好,却比不过安息香。” “安息香?”薄 轻启,谢崇开口问了一声。 水眸扫见男人手背上迸起的青筋,周清索 放弃了挣扎,兀自开口,“您之所以会 到髓海钝痛,是因为患了鬼疰之症,若想 治的话,必须去到距离洛 二万五千里的安息国,拿到此香。据说焚烧安息香,可以通神明、辟众恶,届时您的病症彻底 治,小妇人也就不必自伤身体了。” 一开始,周清并不打算跟谢崇提及此事,毕竟安息国离大周实在是太远了。自古以来,罕有商队到达那里,安息香究竟是否真的存在、是否能 治顽疾,都未可知。 这种香料如同凭空画出来的大饼,对于一个饿极了的人来说, 本不能让他 腹。 但此时此刻,周清却没有别的选择,指挥使不愿让她取血调香,那髓海的病症该如何 制?用藒车香、必栗香、抑或是佛香,都需要耗费数年,才能将 气彻底除去,但谢崇却明显没有那么好的耐 。 定了定心神,她继续道,“大人,今 的安神香已经配制好了,便先点燃吧,否则糟践了香料,岂不可惜?” 男人僵硬地点头。 周清如同往 一般,跪坐在浅黄的蒲团上,尾指处有丝丝痛意传来,但她面 舒缓平静,眉头都没皱半下,好像 本 觉不到疼痛似的。 心房仿佛被戳了个窟窿,谢崇只觉得呼 有些困难。 香饼散出了浓黄 的烟雾,挡住了那张白玉似的小脸,他突然有些烦躁,直到安神香的青烟逸散后,情绪才缓缓平复下来。 一炉香焚烧的再久,也终有燃尽的时候。 黑眸一瞬不瞬的注视着香几前的女人,谢崇最先看到的是那张柔白的面颊,而后视线慢慢下移,才落在了她纤细的脖颈处。 周清个头不算矮,但骨架纤秀,比起京城中的姑娘要苗条许多,颈子又白又细,被淡青 的领口紧紧包裹着,让人不 升起窥探的 .望。 他甚至想将那碍眼的布料一把扯去,彻彻底底的看个痛快。 强行遏制住自己越发不堪的想法,谢崇浑身紧绷,等到气息恢复如常后,他沉声道,“周小姐,你只需调制普通的安神香即可,辅以藒车香、檀香等物,本官自会派手下去到安息国,你莫要再伤害自己了。” 周清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只因她十分清楚,普通的安神香对于一般人可能会有些效果,但谢崇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手上沾 了鲜血,平 又要与无数刑狱打 道,想要以香料来舒缓心神, 本无一丝可能。 “周清!”男人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怒意。 “指挥使,小妇人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等您找到安息香,才能停用血香,几滴鲜血对我而言, 本造不成任何伤害,只不过伤口瘆人了些,碍了您的眼。” 谢崇被噎了一下, 脸无奈,“周小姐,你明知本官不是这个意思……” “既如此,大人就莫要再 手此事了,小妇人腹中怀着身孕,身为母亲,无论如何都会保重身体,让孩子平安出世。您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 听到这话,谢崇的眼神落在女子肚腹上,不知何时,她的小腹竟微微凸起了些,虽不明显,却与之前的不盈一握有了几分区别。 “罢了,本官送你回香铺。” 这次换成周清愣住了。 以前她来谢府调香,接送都由谢一负责,毕竟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可是堂堂的三品大员,不止官职极高,锦衣卫这三个字所包含的权势,委实令人心惊。 她没有丝毫犹豫,直截了当的拒绝,“小妇人怎敢劳烦指挥使?您髓海有疾,好不容易得了闲,不必在 暗 的诏狱里呆着,自当好生休息才是,何必受这份车马颠簸之苦?” 对于谢崇而言,车马颠簸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但看不到那张白生生的小脸儿,他心里却会升起几分怅然若失,这种 觉既是新奇又是酸涩,他活了二十多年,倒是头一次对一个女人如此上心。 “最近京城不太.安稳,那伙山匪抓住了大半,却还有十几个漏网之鱼, 窜在京畿,镇山虎以为周小姐是郡主, 差 错之下才丢了 命。因此,他们难保不会为老大报仇,谢一身手虽过的去,却也不算高强,不如由本官亲自相送。”谢崇面无表情的解释。 闻言,周清不免有些犹疑,她曾经死过一回,自然无比珍惜自己的 命,若因为几个山贼出了事,当真不值。 这么一想,她点了点头,“那就劳烦指挥使了。” 谢崇敛目,眼神变得越发深浓。其实他说的是假话,普济寺的那伙山贼如今全被关进了大牢中,无一人漏网,就算周清独自一人回到香铺,也不会有事。 但看见女人带着担忧的神情时,他心间滚烫,才撒了谎。 二人并肩从书房中走出来,此刻谢一立在石阶下,在看到指挥使时,侍卫脸上不由 出一丝愕然,好在锦衣卫大多沉肃,眨眼工夫便收敛了情绪。 走出府门,周清踩着矮凳上了马车,谢崇坐在外面,手拿缰绳,驾马缓缓前行。 小手将帘子掀开一条 隙,她怀疑自己在做梦,否则这种杀人如麻的指挥使,怎会替她这个商户女驾车? 车轮轧在地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谢崇刻意放缓了速度,他嗅觉灵 ,即使隔着一层车帘,也能闻到那股浅淡的兰香。 说起来,这股香气与宣炉中焚烧的安神香相比,更让他心神宁静,只可惜周清是有夫之妇,不可能时刻陪伴在他身边。 黑眸浮起一丝讥诮,谢崇从未想到,自己竟会这么嫉妒一个小小的录事。 姓罗的 本没有任何本事,在大理寺呆了多年,依旧只是个从八品的小官,每月领的俸禄还不够养家糊口,更甭提让周清调香。 想起那双莹润如玉的手,到了罗家便要烹煮羹汤、侍奉舅姑,他心里那股无名火烧的更旺。 勒紧缰绳,马儿嘶鸣一声,停在了香铺门口。 周清下了马车,冲着谢崇福了福身,浅笑道,“多谢大人相送,明 小妇人再登门唠扰。” 说罢,她转身往店里走,迈过门槛时又回了回头,发现男人不止没有离开,还用一种深沉的眼神看着她。 心头微颤了下,周清到底也成了亲,并非懵懂无知的闺阁女子,仔细回想谢崇待她的态度,多次相救,多次回护,若说是因为宣炉, 本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难道…… 丽面庞上 出几分复杂,她加快脚步回了房,从木匣中取了药粉与白布,将 在外面的伤口包扎好,才慢慢吐出一口浊气。 只希望事情不是她想的那般,毕竟像她这种从地狱里爬回来的女人, 身污浊,完全不配有这种绮念。 第39章 偶遇 周清在家等了整整三 , 罗豫才登门。即使她已经决定和离了, 却不打算将自己的想法公诸于众, 只因这是她与罗豫的私事, 等到彻底解决之后, 该知道人的自然会知道,也不必她多言。 罗豫的相貌出众,他本身也十分 洁, 穿上身的衣裳从来不会有半点污渍, 但今 却非常邋遢, 外衫皱巴巴, 如同梅干菜一般,下颚处也长 了青黑 的胡茬儿, 眼珠子里血丝 布。 走进书房里, 周清给他端了碗茶,淡淡道,“你我成亲半年有余, 脾 并不相合, 你母亲与妹妹处处刁难,我实难忍受,想了几 , 还是决定和离。” 耳中轰得一声响,罗豫嘴 直颤, 他只觉得自己听错了, 清儿不会这么狠心, 她明明 极了自己,怎会提出和离? “清儿,先前是我不好,误会了你,新月做错了事,我已经教训了她, 后定不会让你跟孩子受委屈,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说话时,男人神 仓皇,显得有些可怜,但周清却没有一丝动容。 罗豫有些慌了,他猛地从木椅上起身,想要去抓女人的胳膊,后者皱眉,连往后退了几步,避开了他的动作。 正在此时,周良玉走了过来,冷着脸开口,“罗豫,我们周家从未亏待过你,眼下清儿想要和离,你便同意了吧,与其做怨偶互相折磨,不如好聚好散。” 两手死死握拳,罗豫双目猩红,声音中带着 薄的怒意,“好聚好散?夫 俩 子过的好好的,为何非要散?我不同意。” 周清早就预料到和离不会顺利,她定定的望着罗豫,叹了口气,“你做下的事情,我不愿再提,就放过彼此吧。” 前世今生都算上,罗豫从未尽到过丈夫的责任。他只想保全自己的名声,只想给罗家传宗接代,只想手握权柄身居高位。至于 儿, 本微不足道。 罗豫张了张嘴,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他心里很清楚,从最初时,恶 就已经埋下了,如今结出来的便是恶果。 若不是他将那个男人带回家,清儿便不会被毁去清白;若不是他偏听偏信,罗新月就不会有胆子污蔑长嫂;罗豫总以为 子本 善良,宽和大度,却忘了一个人的忍耐终有限度,她受到无数伤害,嘴上不提,心中却将这一笔一笔记得万分清楚。 “清儿,我真的……” 话没说完,就被女人打断,“我不想听这些,罗豫,你若还念着夫 之间的情分,便跟我和离吧,若你一心休 ,我也无话可说。” 俊秀的面庞涨红如血,罗豫只觉得眼前的女人无比心狠,她明明那么美丽,那么温柔,但从口中吐出的话,却字字如刀,恨不得将他的心戳出一个窟窿来。 大周朝礼教严苛,和离后的女子尚可再嫁,但被丈夫休弃以后,名声便彻底毁了。 “你就不为孩子考虑一二吗?”罗豫哑声发问。 想起前世在望乡台上看到的场景,周清水眸中划过一丝讽刺。她就是为了孩子,才下定决心要离开那个泥沼。罗家对她而言,无异于吃人不吐骨头的恶兽,不论是罗豫,还是罗母,罗新月,都不例外。 如今罗母的态度虽然不差,却是建立在铮儿是罗家骨血的基础上。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铮儿的身世能瞒得住一时,却瞒不了一事,她怎么忍心让血脉相连的孩子身处这般危险的情境? 周清缓缓抬头,注视着形容 狈的男人,一字一顿道,“罗豫,我到底为何和离,你心里有数,无需多费口舌。” 罗豫好似受到了重击,神情霎时间萎靡下来,眼底翻涌着浓浓的痛苦之 。 坐在一旁的周良玉看到妹妹苍白的脸 ,甭提有多心疼了。姓罗的原本就配不上清儿,但周父与席氏却认为他颇有才学,十分上进,就算此刻官职不高,却也不会让 子受苦,哪曾想知人知面不知心,这还不到一年,他的妹妹便被磋磨成这副模样,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清儿,以往都是我的错,和离乃是大事,你再考虑一番。”说着,罗豫径直站起身,几步走出了书房,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一般。 看着男人的背影,周良玉不由皱眉,问,“罗豫不愿和离,该怎么办?” 细腻指尖 了 额角,她慢 开口,“总会有办法的,他是大理寺的录事,是官身,在乎的顾虑的都比我多,和离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这话说的无一丝水分,做了两世夫 ,周清对罗豫的 情万分了解,知道此人 惜羽 ,思虑甚多,虽然对她有几分在意,却远比不过其他。 * 从周家香铺离开,罗豫神思不属的往家里走,刚走到正街,便见到数十个穿着麒麟服的锦衣卫 面而来。 打头那人身量颀长,容貌俊美,但他身上煞气极为浓重,让人下意识忽略了皮相,不敢直视。 等到与这些锦衣卫擦身而过时,身后有个壮汉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口中道,“娘嘞,指挥使还真是恶鬼转世,啧啧。” 罗豫瞳仁紧缩,如遭雷劈。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