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许娇河发觉自己的栖身之境又换了副模样。 它的布置处处透 着疏朗简阔, 然而矮案上的蓝田玉笔筒, 隔断用的透月鲛纱, 以及博古架上数量不多, 但件件价值上万灵石的摆件, 又无形散发出属于久居上位者的 细与讲究。 这是明澹的房间。 心中的假设在许娇河用手肘支起身体, 看见身畔沉睡的青年时,得到了印证。 鸦 长发被玉冠齐整束在一处,因着趴伏的姿势,散落在 叠的袍袖之上。 黑是黑, 白是白。 哪怕简素, 依然俊美不凡。 明澹没有因为许娇河的动作而醒转。 紧蹙的眉宇,浮着薄汗的额头,以及略显苍白的面 , 均显示出不同寻常的异样。 看来明澹做的梦并不美好。 又或是令一种引 自己内心的手段? 许娇河垂眸, 冷淡注视几瞬, 而后变换面 , 扮出几分担忧, 摇醒了明澹。 “宗主、宗主, 您还好吗?” 她居高临下, 与缓慢睁开双眼的明澹相对,小声问道, “您怎么会睡在我身边?” “唔……” 明澹发出一声 抑不住的呻/ ,抬手按了按太 的位置,略 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娇河君,许是最近公务比较繁忙,原本在坐在 畔看看你的情况,结果不知怎的竟然睡着了。” 许娇河多看了几眼明澹蒙汗的肌肤,稍作迟疑,从自己衣衫的袖口摸出一方手帕送了过去,顺便用手指了指明澹的额间,“您额头有汗,请用这个擦一擦吧。” “多谢娇河君。” 明澹从善如 地握住手帕,与薄汗一同被揩去的,还有处于睡梦中不自知的疲倦和不适。 他再抬起头来时,除了面颊血 仍有不足,其他的一切看起来均与往 并无不同。 许娇河很想知道明澹做出这番姿态是想得到些什么,于是假模假样地演了下去:“宗主,我看您面 还是不太好,不如召请医修来看看吧?” “无妨,只是一些身心上的疲惫而已。” 明澹笑着敷衍一句,就差把有事隐瞒几个字刻在额头上,又掉过头来问起许娇河的情况,“娇河君 觉如何,你当时一喝下那断契汤就痛叫一声昏了过去,可把我吓得不轻。” “刚喝下去的时候真的很痛,痛得我以为断契之后就要死了。” 许娇河说了一半,发觉自己的言辞透着股拙稚的孩子气,便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但睡了一觉醒来,好像什么都好了,甚至觉得比之前还要 神百倍。” 明澹听着她的话,也柔和了眉宇,勾起 角:“这样就很好。” 他探出灵力,当着许娇河的面又为她做了一次检查。 确认无虞后,站起身告辞:“这里是我的卧房,里外看守十分严密,娇河君可以放心休息。如若有什么需要,或是 到饿了渴了,门外有几位女婢随时等候服侍,娇河君摇铃呼唤她们便是。” 就这么简单? 他又是睡在自己的 畔,又是装出忍痛的神 ,难道没有后招了吗? 许娇河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因着身处明澹的 榻,面孔显出一缕赧然:“麻烦宗主了。” 她半垂眼睫,用余光跟随转身打算离开的明澹,冷不丁听见房屋的外间传来推门声。 进入者的足音且轻且快,几转呼 间就走到了许娇河面前。 对方与明澹擦肩而过,像是没有反应过来,驻步唤住明澹:“宗主,您的药——” “什么药?” 许娇河的耳朵 锐捕捉到这个重要词汇。 与此同时,她凝眸看向出声的女婢。 很陌生,也很寻常的一张脸,并非兰赋,从前未曾见过。 明澹对许娇河的质问充耳不闻,只偏过头颅,对女婢道:“你跟我一起出去。” “啊,是、宗主。” 莽莽撞撞,显然不是明澹身边的侍奉者该有的质素。 许娇河转眼想到,或许这个眼生的女婢手中端着的药,就是明澹演这场戏的关键,立刻出声挽留:“宗主,我的话还没问完呀,您先别让这个小婢女走。” 明澹无奈地劝哄道:“真的不重要,娇河君还是乖乖躺下休息吧。” 许娇河索 开始耍起惯常的手段,无视了明澹的劝告,坐起身子,挑着柳眉,将脸朝向那个小婢女,骄纵地问道:“你来说,手中端着的药是什么?我在这里,你不用害怕宗主责罚。” “娇——” “回、回禀娇河君,这是宗主的镇痛药。” 女婢夹在两方位高权重者之间,捧着托盘的双手一阵轻颤,她细若蚊蝇地回答完毕许娇河的问询,连忙将头低得不能再低,许娇河甚至怀疑再低半分,对方的额发就落进药碗之内。 许娇河的神态凝在面上,瞳孔微微放大,故作茫然道:“镇痛药……什么镇痛药?” “……宗主受伤了吗?” 明澹清楚许娇河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个 ,略带窘迫地侧过肩膀。 女婢得到了自家主人的默许,继续用很低的声音,支支吾吾地说道:“娇、娇河君前端提出要同无衍道君断契,宗主听在耳里,怕到时候出现什么意外,就、就存了一份心思,翻找了许多古籍。” “他见到古籍上说,说断契的疼痛非比寻常,且两方、都要受足三天,所以……” “所以什么?” 许娇河猛地揪住身下的衾被,一叠声追问道。 “所以宗主趁您昏 ,将您所受的痛楚都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又怕强忍疼痛,会在各位、宗门同道面前表现出破绽,就命令奴婢去、熬制了这碗镇痛汤……” 女婢结结巴巴地坦白,语速却是很快,生怕没说完就被明澹下一道 言术法。 但她说到最后,明澹也没有任何反应。 仅在她硬着头皮放下熬好的药时,不冷不热地斜了她一眼。 女婢弯曲膝盖,行了一礼就迅速退了出去。 弹指间房内只剩下明澹和许娇河二人。 …… “是不是真的很痛?” 许娇河的瞳孔半是内疚,半是复杂。 明澹勉力带起一抹笑,安 道:“不疼,对于大乘期的修士而言,这点疼痛不算什么,” 回应他的,是许娇河下 穿鞋的声响。 明澹登时转过头去,脚步自发 向朝他走来的许娇河。 许娇河穿着雪白的亵裙,微微展开双臂,像是想要拥抱,最后又拉住明澹的衣袖,低头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嗫嚅道:“是我不好,总是在麻烦宗主……这些痛楚,宗主合该让我独自承受。” 她的嗓音再次涌起明澹 悉的尾调。 是与纪若昙断契之后,卧在 榻不吃不喝的那三 里,经常发出的脆弱哭腔。 明澹的心跳声从小到大,一种他从未有过的悸动在 腔内快速扩张。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捏着许娇河的下巴,尽情欣赏她哭泣的模样。 但他克制了自己卑劣的 /望,轻轻按住她的肩膀:“你与纪若昙断契之后便是孑然一身,我又如何舍得看你颠沛 离?既然身为云衔宗之主,就有责任将每位宗内成员庇护在羽翼之下。” 明澹说得大义凛然,极力为这层暧昧气氛的内里,披上一件无可挑剔的外衣。 他以为许娇河会 念自己的善解人意,不会过早地回应这份彼此心照不宣的 情。 然而许娇河却倏忽问道:“宗主庇护我的 情,同庇护他人的 情是一样的吗?” 明澹的手指一紧,指尖嵌进许娇河的衣衫,将她捏得骨 微疼。 许娇河没有退缩,直勾勾的眼睛半挑,同他对视。 明澹忽然说不出话来。 他的大脑迅速思考起来,是表白心意,还是留有余地,才能更容易赢得许娇河的倾心。 他张了张嘴,想要出声。 又被许娇河竖起一 手指,抵在 前,柔柔发问:“宗主今 会很忙吗?” 明澹没料到她的思想如此跳 ,未经细想颔首道:“大战在即,忙是难免的。” “……原来是这样。” 许娇河说得很慢,语气如融化的 糖般,字与字之间带着香甜的粘连,“那我等宗主回来。” 明澹一怔,从来平静的脉搏蔓延开无边的鼓噪。 他的视线下落,聚焦在许娇河竖起的细白手指上。 最后道:“好,不论多晚,我都会来找你。” …… 得了明澹的应允,将他送出去之后,许娇河却并不见得如何 欣。 她要走的路实在坎坷,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而今晚,更是影响着计划的最重要一环。 唯有彻底打消明澹的顾虑,她才能顺利与之结契。 许娇河坐在铜镜前,心头升起一缕百 集的念头。 夜幕很快降临,她将明澹约在了庭院中的兰英树下。 第152章 离开黄金笼的第一百五十二天 明澹说忙, 似乎真的很忙。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