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整个人恍恍惚惚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拜堂完成的。 他的脑中只有那一身男装的少女,眸中光芒人。 他甚至产生出一种错,他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他要娶的人又该是谁。 那一瞬间,觉得仿佛人群离他远去,耳边的喧闹声、叫嚷声都没有了,唯有他面前的那个姑娘。 他的思绪被拉得老长,老长,长到十年前那一场大雨里。 从小,他鲜少出王府,跟着靖安侯夫妇去到蜀地时,和飞出笼子的小鸟一样。 后来,靖安侯夫妇有重要的事要处理,经常不在租住的房子里,留下几个侍卫看着他和婉妤。 人一旦得到某种东西,就越发的想要得到其他。 他见识了外头的好风光,自是想要看更多。 那天,他趁着靖安侯夫妇不在,避开侍卫偷偷跑出去玩。 原本晴好的天忽然下起大雨,他有些害怕,走着走着,就路了。 蜀地多山林,猎人除去打猎,也会在山间放一些捕猎的兽夹。 仓皇间,他被兽夹给夹住,到如今,他的腿上还留有一道疤痕。 他的喉咙都叫哑了,也没人来救他。 大雨浇盖在他的头顶,他痛昏了过去,糊糊之间,好像有个小女孩站在他身边。 之后,他就听到嘈杂的声音,以及婉妤妹妹的哭声,一直叫“郡哥哥,不要死。” 醒来后,婉妤妹妹坐在他的边,眼睛红肿,手被绷带吊在脖子上。 听人说,是因为救他时,不小心伤到了。 七皇子头脑一片纷,无数个念头在狂风中打转,似要爆开。 屋内,儿臂的龙凤烛照得室内一片通明,举着团扇遮面的婉妤正用哀戚,希翼的目光看着七皇子。 刚刚在喜堂上,阿琅到底和七皇子说了什么? 夫对拜的时候,七皇子连都没弯一下! 都怪阿琅这个人! 她下请帖给她,可不是为了让她搅和自己梦寐以求的婚礼。 是为了让她眼看着自己风风光光的嫁入到七皇子府。 就算是假千金又如何? 她可以过得比这上京任何一个真贵女都要好。 婉妤从来没这么后悔过,也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 早知道如此,当初何必送一张帖子到阿琅那里呢? “郡哥哥……”婉妤用颤巍巍的指尖去扯了扯七皇子的袖摆。 没想,却被飞快地避开了。 七皇子终于神魂归位,盯着婉妤浸泪水的眼眸,好半晌,这才沉声道, “你坐一会儿,我去外面看看,你洗漱过后就躺下歇息……” 婉妤知道今在喜堂上,不论是她还是七皇子,都是颜面尽失,这会也不敢过多纠,低低应了。 等男人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她才叫了芸枝和小桃两个陪嫁丫鬟进来,帮她拆了发髻,换了嫁衣,净了面。 她拿着桌上的铜镜仔细端详,镜子里的少女容貌出,带着新嫁娘的娇羞。 不管阿琅和七皇子说什么,今,她已经成了七皇子妃。 只要她快些和七皇子圆房,早诞下子嗣,帮着七皇子将前程都铺就好。 她如今是七皇子妃,再也不是靖安侯府的那个假千金。 兜兜转转,她在靖安侯府什么都没得到,唯余一腔怨恨,身辱。 这些辱,她必将让阿琅奉还。 “姑娘……不,皇子妃,这是厨房刚刚送来的,说是七皇子一早就吩咐,只要皇子妃入了新房,就让送过来。” 芸枝喜滋滋的提着食盒,将里头的吃食一一摆在桌上。 吃食很致,看起来是用心准备的。 婉妤放下铜镜,走到桌边,见着桌上的吃食,惶惑的心安定了不少。 不论阿琅那个人说什么,只要七皇子心向着自己,那还有何可惧的? 更何况,她不是轻易认输之人,若不然,早在从前知道自己不是侯府骨的时候已经垮了。 婉妤一小口一小口地用着这些致的饭食,等到用完后,已经是心绪平稳。 漱口后,她将芸枝和小桃打发出去,从带来的箱笼里拿出一个小小瓷瓶,紧紧地攥在手心。 走到边,靠在栏柱上,她将瓷瓶打开,里头一股幽香扑鼻,她一点点的将里头的东西用手指,抹在耳后,手腕…… * 七皇子匆匆赶到大厅时,恰好见着阿琅和萧珩离去的身影。 耳边清晰地传来她说话的声音, “今这顿席面吃不成了,王爷不如请我去望月楼吃一顿惊?” 声音里是调侃和生机。 不觉得这样耍赖有什么不雅的。 萧珩今被阿琅敲诈,那自然是乐意之至。 要不是不合规矩,他都想将人带回王府去,自己动手一桌吃食。 可惜,两人还没走出七皇子府,就碰上了燕七等几个公子哥,就连上次在里给阿琅难堪的那位淳安公主府的赵鸣也在。 阿琅一身男装打扮,燕七一下没认出来,他勾在萧珩的肩膀上, “珩哥,你怎么也这么早出来?不吃喜宴了?” “哎,我和你说,我今樱花国想来看看那上京双殊之一的新娘。” 燕七一脸晦气,“这些人都怎么想的,什么上京双姝,不过就那样。” “要我说,靖安侯府那个假千金,确实不如真千金……同样是千金,怎么十几年在上京也没哄得陛下封她做郡主……” 阿琅,…… 她默默退了一步,把萧珩身边的位置都留给燕七,想要装着什么都没听到,走开…… 赵鸣对于那在里的遭遇记忆很深刻,他一眼就认出了阿琅。 听见燕七说婉妤比不上阿琅,顿时有些不服气,一点也不懂阿琅的心,下一刻就在那叫道, “六姑娘,不,雅和郡主,不知能否告诉我等,你是如何哄得陛下封你做郡主的?” “让我等知道知道,开开眼界。” 阿琅:“……” 我知,你死期将至! 边上正和萧珩喋喋不休的燕七瞪了下赵鸣,又扭头去瞪萧珩。 “珩哥,你为何同她在一处?她怎么能和你在一处?” 萧珩对于燕七的质问视若罔闻, “她不同我在一处,难道要和你在一处吗?你这是又要去哪里招猫逗狗的?” 燕七吓的连连后退,他刚刚说的都被这位姑娘听到了? 他没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吧? 燕七仔细回想自己刚刚说的话,想着又瞪了眼赵鸣,恨得牙,这小子认出人来都不说一声。 害他出这样的丑。 只能说燕七不懂赵鸣的心,这位公主之子可是喜婉妤很多年了。 今心上人出嫁,心中正是烦闷,见着阿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若不是这个臭丫头回来,婉妤也不会被揭穿身份,还是好好的侯府嫡女。 燕七向来毒舌,一出口准没好话,他还想借着燕七的嘴埋汰一下阿琅,又怎么会提醒他呢? 阿琅看着面前一脸看戏的赵鸣,眉梢微挑。 她以为她的身份,惹来的只是京中那些贵女们的侧目,没想到,这些少年郎也看不惯她? 因为她得了帝后的青眼相加,所以为自家姐妹抱不平? 可真有意思。 “怎么,姑娘使的手段太下作,所以不好意思说么?”赵鸣狠狠地剐了阿琅一眼。 “阿鸣,你胡说什么?你这样说把帝后至于何处?”燕七原本觉得自己说的也没什么。 可被赵鸣这样一曲解,顿时觉得自己不该那样说阿琅。 京中这样多的姑娘,帝后能够对这位六姑娘另眼相看,必然是有她过人之处的。 萧珩抬眸冷淡地看着赵鸣,不急不缓地开了口, “赵鸣,公主府什么时候穷成牙粉都没钱买了?” “甲一,回府后让人送一百斤牙粉到公主府去,和淳安姑姑说一声,千万别不好意思,牙粉管够。” 赵鸣脸变了变。 言下之意就是说他嘴太臭了,让他好好洗洗! 燕七不由倒了一口气,自觉地往后躲了躲。 别人都说他嘴毒,不饶人,那是他们不知道,珩哥才是个中好手啊! 燕七笑着说,“阿鸣,你也不用生气,我想让珩哥送我点东西,都想不到呢。” 赵鸣牙酸眼红,脊背得直直的,道,“难道我说错了么?你看看她身上穿着,可是女人该做的事?” “你这般举动,难道不是给靖安侯抹黑?哪里值得陛下封你为郡主?” 阿琅站在那里,都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相信男人的话,比母猪上树还要难。 往往,这些男人的嘴,可比他们口中所谓的‘女人’更碎,更毒,更狠。 阿琅深一口气,若是手中有一块板砖,她应该砸了过去吧。 身边有个丫鬟端着托盘路过,上头是一个小银壶,绑着红绸带,边上两个小杯盏。 她随手拎起那上面的小银壶,冲着赵鸣的脸泼了下去,而后把空了的银壶往地上一扔,出个冷笑。 银壶里装着酒,泼出来后,四周溢出一股酒香。 “你做什么?”赵鸣捂着脸跳脚。 燕七怔怔地站在那里,被阿琅生人勿进的气势镇住了。 阿琅拍了拍手,冷声道, “见你好不容易灌了脑子的水,怕你这会说干了,给你补一补。” 赵鸣摸了摸脸,酒入眼,刺得眼睛模模糊糊的, “你这个恶女人,可真够歹毒的。” 阿琅讥笑,“是么?就允许你这样的恶男人说些不中听的话,就不容我浇一浇你着脑子的污秽么?” “我怕你再说下去,先太后都要从土里被你气出来了。” 先太后,最是喜着男装。 她说这个世道,男人总是恃才傲物,自有歪理,从来喜借着圣人的名义嘲讽女人。 无论最后辨道是输是赢,都不会认错。 与那些男人争论,只会气伤自己。 那她就做男人,去和那些男人辩解,用男人来气那些男人。 赵鸣怒道,“顾六娘,难道你没学过妇德言功吗?你这样的轻浮,小心嫁不出去,就算嫁出去也是给丈夫丢脸。” “男人在外持家业,疲惫归家,看到你这样的恶妇,还有什么滋味可言?” 阿琅笑了下,鄙夷地看着赵鸣,“是么?没什么滋味,那就平淡着过呀。” “再说,持家业?和你这样?我是不知道你在劳什么个鬼东西,大好时光里,忙着贬低别人就是持家业么?” “那你未来的子可真够倒霉的,你也别劳别的了,劳下自己的良心吧。” 赵鸣怒指着她。 阿琅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陛下乃是明君,他到如今重用的朝臣哪个是庸才?” “哦,我知道了,是因为你爹爹的差事被剥夺了,所以你怀恨在心,贬低我是小,其实是对陛下的不吧!” 赵鸣被阿琅得跳脚,什么和什么? 这本就是加之罪何患无辞! 恶妇! 他挽起袖子,面红耳赤的,“顾六娘,你一张嘴皮子会说,有什么用!你敢不敢和我来比试一下!” “你不是靖安侯的女儿吗?武将之家的人,可别说你不会武!” 萧珩蹙眉,刚要上前,就见阿琅挥挥手,示意他不必担心,闲闲地看着赵鸣,淡淡地说, “是么?谁说武将之家的人就一定要会武呢?公子的父亲是驸马,难道公子也要去做驸马吗?” 她笑了笑,“可惜,陛下膝下的公主不适呢,和亲驸马还是可以做做的。” 赵鸣变了脸,“那就是玩不起了?不敢比试明说呀。” 燕七在边上看着萧珩的脸黑黑的,考虑到阿琅怎么也是和萧珩一起的,那就是自己一伙的,顿时不乐意道, “阿鸣,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堂堂一个男子汉,为啥老跟一个姑娘过不去,听韩二说上次在里你就拦别人的路。” “你喜侯府的那个假千金没人说什么,那你也不用抓着顾六娘出气呀。” 这是直愣愣的道破了赵鸣的心思。 赵鸣咬了咬牙,“燕七,你可别胡说,婉妤如今是七皇子妃,可不敢污了她的名声。” 他抬抬下巴,鄙夷地看着阿琅,“一句话,敢不敢?” “为了不让别人说我一个男人欺负女人,我让你三次……” 阿琅也不客气,淡淡道,“行啊,我这个人,要玩,就要玩大的,玩么,不能没有彩头,不知公子拿出什么彩头来?” 听到阿琅提起彩头,赵鸣只觉得这个女人疯了! “若是比试你赢了,我听你一个要求。” “若是你输了,你就先给我求个饶,叫我三声爷爷,我就放过你!” 阿琅摸摸耳朵,敷衍地朝手指吹了口气,“行吧。我若赢了,也不用你叫我,我还不想有你这个不肖孙。“ “往后你见着我离我远远的就行!” 赵鸣脸黑了下去,冷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用拳头比个明白!你也别怪我不客气!” 燕七咽了咽口水,悄悄的问萧珩,“珩哥,这,顾六娘到底行不行啊?可别到时候真要叫阿鸣爷爷,那可真是要把靖安侯给气的从土里跳出来了。” 燕七和阿琅不悉,也只是听说过上次阿琅当街将一个人给打了。 不过那是特殊情况,关系到靖安侯夫人的名誉,是个人都忍不下。 在特殊情况下,人是有爆发力的,再加之当时酒客不备,才会着了阿琅的暗算。 可这一次不一样,赵鸣可是有备而来,而且,赵鸣出身公主府,偏生是个心高气傲的。 别看他天天沾花惹草,其实拼命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可。 私底下可是偷偷练过的。 一般的贵公子还不定能比得过他。 更别说阿琅一个看起来瘦瘦的女孩。 萧珩瞥了燕七一样,今的事都是这个臭小子给出来的,回去就和燕父说一说,要好好的练下这个小子。 省的他出来祸害人。 至于阿琅,萧珩抿了抿,不管怎样,还有他在,大不了暗中帮她就是了。 更何况,他觉得赵鸣的眼睛长到鞋底了,需要教训。 要比试,自然就需要演武场,正巧今休沐,五城兵马司就在边上,里面可有个大的校场。 校场内,各自准备。 赵鸣戒备地与阿琅拉开距离。 却见阿琅站在兵器架前未动,先是拿了把弓拉了拉,那紧绷的弓弦并未曲出意的弧度。 阿琅知道,这不是她能用得弓。 她把东西还了回去,默默走到旁边,在挂着兵器的架子上挑挑拣拣。 赵鸣看着阿琅的动作,甚至忘记了嘲笑,这个架势,好像不一般。 萧珩上前,低声的和阿琅介绍起那些兵器,阿琅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 赵鸣等人走近了,自然也就听了个一清二楚。 果然! 一窍不通! 赵鸣嗤笑。 “顾六娘,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临时抱佛脚,可没用。” 阿琅头也不抬,淡淡地说道,“临阵磨,不快也光,你想认输也还来得及。” 萧珩冷冷地看了赵鸣一样。 这个人,真是呱噪的和乌鸦一样。 他还没讲完这些武器的知识,为什么过来打岔? 为什么总是送上门来演戏。 莫不是前世是个戏子? 好半晌,阿琅终于选好了武器,又选了把弓,以及几只箭,面向靶场。 在众人万众期待的目光中,她拉开长弓,架势十足地出第一箭。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