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经过那夜及后来宁王接二连三的袒护,这个叫“晏明珠”的女子,已经引起了京中贵女们的注意。 这也叫晏明云心间一顿。 听见拂清的名字,她明明厌烦,却又要顾及面子不能表,只得寻了个借口,道,“我那位义姐前几染了风寒,怕过病气给大家,就留在府中休息了。” 她惯会做出大方亲和的模样,此时如此,众人也没看出什么异常,还想继续同她打听拂清的事,她却实在厌烦的紧,硬是把话题带了过去。 如此一来,总不免叫人觉得她是态度傲慢,没过多久,便听一人故意问道,“说来也有些子没见了,没想到晏大姑娘的气很是不错,只是不知,令妹现如今在静心观里过得如何?修行可还顺利?” 这可正应了那句哪壶不开提哪壶,众人一愣,纷纷看去,却见说话是承恩公府的小姐,王若梅。 晏明云知道,这王若梅是皇后的娘家侄女,现如今承恩公府上唯一正当年的女儿,也是二皇子妃的大热人选,因着与安王有天然的表兄妹关系,又有里的皇后姑母做靠山,行事向来招摇。 别人不敢说的,她偏敢说,就如刚才那句,明显在拿晏家的丑闻故意讽刺,可谓用心十分不友好了。 晏明云不是傻子,自然听了出来,却极力忍住心间恼怒,平和的对这王若梅道,“多谢王姑娘关心,家妹本就一心向道,又有陛下亲封道号鼓励,修行自是顺利的。” 而王若梅又岂会看不出她在硬撑,笑了笑,便与旁人说起别的去了,余下晏明云看着她的侧影,在心间冷笑。 ——这个傻子,自以为已是板上钉钉的安王妃了,说话才会如此嚣张,然而皇后与安王若是真的看中了她,又岂会拖到现在还没定下? 如此与众女们聊了一阵,待到午后时分,忽见自己的丫鬟兰草来到近前,悄悄与她禀报道,“姑娘,宁王方才已经离开公主府,安王殿下还在,方才与众人喝酒,这会儿到后面的倚梅园歇息去了。” 歇息…… 晏明云心间一顿,安王离开宴间,正是大好机会,且是在倚梅园中,离此处不远。 那么,现在不去,更待何时? 再一看一旁,王若梅谈笑风生目中无人的模样,她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同兰草使了个眼,而后手端起桌边茶盏,装作要喝茶,却“不小心”了裙子。 她于是顺理成章的起身,同众女告辞,借口更衣,离开了园中。 有兰草在前带路,更好衣裳后的晏明云一路来到了倚梅园附近。 好巧不巧,拂清此时也正转到此处,远远地瞧见了她的影子,眉间一动,悄悄跟了上去。 只见晏明云快速摘了一侧的耳珠,随手跑到园中殿室窗下,而后却假模假样的在附近找了起来,看起来还很是着急。 很快,屋里人听见了动静,开门走了出来,拂清定睛一瞧,见那正是安王。 一瞬间,疑惑解开,她已经明白晏明云是来做什么的了。 她本来并不喜看这种八卦,但见对象是晏明云,便不由得一时兴起,继续在旁观看了起来。 眼见安王出来,晏明云立刻装作吓了一跳的样子,是惶恐的上前行礼,“臣女见过殿下,不知殿下在此,扰了您休息,臣女实在罪该万死。” 萧瑀还是一贯的闲雅模样,朗月清风的一笑,道,“原来晏姑娘,怎么到这儿来了,看你好像有些着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晏明云十分不好意思的道,“启禀殿下,臣女在找一只耳珠,先前在此处游玩,不小心丢了,方才才发现。” 暗处的拂清扯了扯角,这种伎俩,花本子上实在见的多了,只是从前多是男子用的,晏明云今却用在了自己身上,看来也着实豁出去了。 萧瑀却并不拆穿,点了点头,竟还同她一起找了起来,没过多久,只见他眼睛一亮,俯身拾起地上一物,问道,“可是这个?” 晏明云装模作样的瞧了一眼,立刻点头,做出惊喜得样子,道,“正是,还是殿下眼力好。” 萧瑀便将物件递了过去,晏明云也充娇羞的结果,顺便道了声谢。 嗯,这个开场,还算比较顺利。 然而事情自然不会如此轻易结束,只听萧瑀咳了咳,顺势问候道,“前段时间听说了府上的事,本王深表遗憾,想必贵府家人也都深受伤害,但无论如何,事情总算过去了,姑娘还需往前看才是……” 其实这也算是正常的寒暄,哪知安王这话还未说完,晏明云竟一下眼圈泛红,落起泪来…… 第三十一章 这突如其来的一招着实叫人意外, 萧瑀愣了愣, 当即关问道,“晏姑娘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本王说错了话, 惹得你伤心了?” 语罢又朝一旁看了看, 侍者赶紧递了锦帕过来。 萧瑀亲自拿起, 递向了晏明云,而晏明云呢, 明明自己带了帕子,却并未拿出, 犹豫了一下后, 伸手接了过来, 拿到腮边拭泪。 这锦帕是皇家之物, 做工细自不必说,尤其上头还染着熏香,正同萧瑀衣物上的香味一样,乍一凑到脸前,直叫人心间莫名悸动。 晏明云暗自定了定神,这才出声道,“不,不是殿下,是臣女自己……殿下方才说得对,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陛下处世公道, 叫那恶人尝到了该有的惩罚, 可总归是自小一同长大的姐妹,臣女想到妹妹所受的苦,还是难免心间难过……” 萧瑀这才明白过来。 又不由得在心间暗叹——这女子的示好方式倒是别出心裁,别人在他面前都是笑,她却是哭。 不过这梨花带雨,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所以虽明知她的用意,他也依然颇有兴致的陪她演下去。 萧瑀也装出心情很是沉重的模样,叹道,“姑娘如此重情,实乃世间难得,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还是该往前看得好,再说,姑娘蕙质兰心,有你在令尊令堂跟前尽孝,想来,晏相及夫人也能得不少安了。” 蕙质兰心…… 忽然得他如此夸赞,晏明云不由得心间一跳,面上也渐渐泛起微红,忙垂首道,“臣女不才,妄得殿下谬赞,十分惭愧。” 暗处的拂清将这情景看在眼中,忍不住咂嘴,明知道对方是在做戏,还能如此认真的演下去,这二人也堪称绝配了。 但接下来的事才是重点。 只见晏明云将情绪稍稍平复,再次开口道,“今能在此与殿下见上一面,又得殿下如此安,臣女心间不胜。臣女有一句话,一直想问一问殿下,只是唯恐唐突,不敢开口。” 这招以退为进不错,此话一出,萧瑀岂会不叫她说出来? 果然就见萧瑀道,“姑娘见外了,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本王一定知无不言。” 面上挂着淡笑,态度很是亲和。 而晏明云则红着脸,大胆问道,“臣女一直倾慕殿下君子之名,今一见,终于得偿所愿,只是不知,殿下觉得,臣女如何?” 虽说鼓足了十二分的勇气,也下定了破釜沉舟的决定,但毕竟大家闺秀,生平第一次说出此言,还是害羞的厉害,话说完,立刻就垂下了头来,腮边的绯红,一直蔓延到了颈间。 若非亲眼所见,谁会相信,这竟是素最是端庄的晏大姑娘? 而说实话,萧瑀也颇有些出乎意料,虽说这般场景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但此时向他示好的乃晏楚的长女,还是叫他觉新奇。 也正中他下怀。 生平第一次下这么大的赌注,晏明云心跳的厉害,须臾静谧过后,忽见萧瑀往前靠近了些,低声笑道,“说来不怕姑娘笑话,本王第一次见姑娘,就惊为天人,极想求娶回王府,并且也向母后表达了此意……” 晏明云呼微滞,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眼看苦苦期盼的美梦要成真,她一时再也顾不得娇羞,立时抬脸问道,“殿下说的可是真的?” 萧瑀颌首道,“那是自然,本王岂会拿此事来欺骗姑娘?” 看来美梦果然是要实现了! 一时间,晏明云简直要幸福的晕眩过去,正心跳的不能自已,哪知却听他话锋一转,面遗憾的道,“只可惜,本王晚了一步,母后她已经先为本王定下了旁人……” “什么?” 晕眩尚未来得及退去,却又一个晴天霹雳当空降下,晏明云登时傻在了那里,忍不住问道,“旁人是谁……” 难不成真是那个王若梅? 可萧瑀却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又将话锋一转,道,“虽说父母之命不可违,但本王实在不愿错过姑娘,因此,如若姑娘愿意跟随本王,本王必定竭力一试。” 此时晏明云的心就如同跌到了谷底,又瞬间爬上了云端,什么矜持端庄,再也顾不上,急忙问道,“殿下要如何试……” 难不成要为了她去反抗皇后? 大约时间的未婚少女们,最是无法招架男子们的这类话语,此时,原本三分真,七分戏的晏明云,竟也忍不住心间急跳起来。 而躲在一旁的拂清也不由得心生好奇,很想听听,萧瑀打算如何做。 只见他对晏明云道,“母后为本王定下的不过是正妃,本王身边,侧妃之位依然空悬,如若姑娘愿意,本王一定亲去求父皇的旨意……” 话到此,拂清已经明白了。 安王果真打了一副好算盘,这是眼看晏明云主动送上门来,便只肯打发一个侧妃之位了。 而不管他方才所说的借口是真是假,反正正妃之位可以留出来笼络别的势力,一举两得,总不会亏的。 拂清不由得咂嘴。 然而冷不防的,却一下想起了萧钧、 ——身为同样适龄未婚的皇子,他为什么就不能把心思放在正题上,如萧瑀一样,多为自己谋划谋划呢?整天手别人的闲事做什么? 还尤其来管她。 她默叹了口气,敛了心思,继续往外瞧去。 现在萧瑀已经底了,晏明云要怎么办呢? 她该不会答应去做妾的吧?毕竟侧妃再叫着好听,也是妾而已啊! 而此时的晏明云已经重新跌回了谷底。 原以为萧瑀会说出什么人肺腑的打算,哪知却是要她去做妾…… 她堂堂丞相之女,岂能去做妾? 她极其后悔方才的急切,可是说都说出来了,现在该怎么办? 一口回绝了他,当做什么事都没有? 念在父亲的面子上,萧瑀或许不会硬追上来,非得着她做妾,可今一旦转头,就意味着彻底断了安王这条路了…… 她心间艰难痛苦的挣扎着,恰在此时,又听萧瑀再度开口道,“本王知道,这会委屈了姑娘,可人总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本王也不例外。但本王可以保证,只要姑娘肯答应,本王一定会加倍对姑娘好。还有,如若有朝一,本王但有登顶之时,一定不再委屈姑娘,给你该有的位份。” …… 这番话一出,晏明云又重又心间大动起来…… 安王身为皇后嫡子,登顶的希望更强与别人,她一早就清楚,那他方才所说的位份,指的是…… 在今之前,她便已经想明白了,如果想嫁进皇室,眼前的男子是唯一的人选。 宁王屡次帮着那个明珠,心思已经很明显,她并不是很有信心,令其对自己另眼相看,而她也并不是很有信心,能对付得了那个可怕的女子。 但如果有朝一跟随安王登顶,那些难对付的人,还会是难题吗? 最终,她心中的天平还是倾斜了…… 拂清只见,晏明云最终抬眼看向萧瑀,点了点头。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