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狗屎运嘛,被苍溟打伤,她虽然不疼了,可今天一整天都觉得没力气。 醒来之后,还是像做梦一般。 身边空的,昨夜出现的悉面孔,也全都消失不见了。 季烟吹了一会儿风,整个人就困乏了起来,她也习惯了自己这一天到晚孱弱的样子,被侍女搀扶回阁楼,低头喝了口茶,就靠在边,昏昏睡地打起盹来。 脚踝上传来冰凉的触,刺得季烟一个灵,她低下头,正好对上殷雪灼的眼睛。 他半蹲在她面前,一手握着她的脚踝,一手托着她的鞋,慢慢褪下鞋袜,温柔地用手把她冰冷的双足焐热。 她没有动,就这样望着他不说话。 他把她的小脚放回上,将她抱进起来,让她躺下,低头在她脸颊边碰了碰,动作有些小心翼翼的,“我找得到的。” 季烟:“?” 他的眼睛倒映着她的模样,眼尾微微朝下耷拉着,显得漂亮而无害,“即使极为困难,我也找得到你,一百年找不到,可以两百年,三百年,一直一直找下去。” 他听到了她之前说的话。 她不信可以重逢,可他万分笃定,他连逆天而行的事都做过,即使再逆十几回天,都也要找回她。 季烟想起那一百年,睫颤了颤,原本就肿起来的兔子眼,又有些红了。 一百年是个轻描淡写的数字,甚至对这个世界上的人来说,转瞬即逝,可她来说,却太可怕了。 殷雪灼看着她红彤彤的眼睛,又说:“你昨夜哭是为了心之人,烟烟还我。” 那是应付侍女的话好吗! “……”季烟被他的厚颜无惊到了。 她沉默了好久,偏头不看他,低低的咕哝了一声,“……你少自作多情了。” 殷雪灼神微僵,但被否认也不沮丧,手指她的发间穿梭,眼神温柔地要滴出水来,轻轻地叫她:“烟烟,烟烟……” 他沉溺其中,语气痴。 季烟:“殷雪灼,你好吵。” 时隔这么久,她叫他的名字,还是一样软软的语气,猝不及防往他心上狠狠一撞。 殷雪灼的眼睛里是兴奋。 他没叫她了,还是这样挨着她,他的身影挡住了大片天光,罩下一片浓重的影,让她觉得被他着,莫名紧张。 她忍不住了,伸手轻轻推了他一下,“你回魔域去。” “我会一直陪着你。”他握住她伸出来的手,眼睛无辜地望着她,还藏着几分委屈,“就算离开,也会带你一起。” “我魂魄虚弱。” “给我。” “你又要血祭么?” “不血祭。”他眨了眨眼睛,“不让你难过。” 她回手,实在是没忍住,了鼻子,盯着角落的一处看,嗓子哑哑的,“我习惯一个人了。” 明明说是习惯了,眼泪又啪嗒一声,落在了手背上。她的心太软,每次故作冷漠的时候,眼泪都要拆她台,把所有狈都暴在他的面前。 殷雪灼看了也心疼。 那个侍女说,她应该被捧在手心疼的。 他昔捧在手心宠的烟烟,不小心在外头受了委屈,只要稍微哄一哄,就会哭出来,其实还是在赌气,还是在怕。 他也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哄好她。 只能这样悄悄靠近,一点点试探,即使变得被动卑微,他一点也不难过。 甚至觉心都是喜。 她现在这副样子,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幸的是一百年已经无可转圜,万幸的是,她还那个悉的烟烟,每个小动作都是他刻在脑海里的样子,只不过是受伤了而已。 伤是会好起来的。 他曾遍体鳞伤,因她没有万劫不复,没有她的话,也没有安然无恙、再也无人欺辱的殷雪灼。 这一回,他来救她。 第101章 殷雪灼在身边, 季烟是睡不着的。 她每次都闭着眼睛假装睡着, 可以觉到他的气息就在她的头顶, 如今如此靠近,让她本忽视不了他的存在, 可以前需要他的时候,他偏偏又不在。 殷雪灼可以发现她的伪装,无论是故作冷漠, 还是假装睡着,他伸手在她后颈轻轻一按, 她便睡着了。 殷雪灼给她盖紧了被子,甚至起身去关了窗户, 免得冷风让她生病了,然后就坐在她身边,仔细观察着她的魂魄。 季烟的魂魄和他猜想的差不多, 比从前更加虚弱, 但好在, 她也只是虚弱而已, 没有受其他的伤, 以后只要耐心调理, 是可以养回来的。 殷雪灼从前一直担心着, 若她在这一百年前遇到了修为稍微高点的人,或许就会被人一眼察觉出魂魄异常,若是心思歹毒之人,她一定凶多吉少, 如今既然安然无恙,便足够说明,她之前生活的环境,并没有修为那么高的人,或者可以说极少。 许是在少有修士的凡间,也难怪,他手下众魔年年寻找魂魄离体之人,都没有找到她。 她也没有办法回来。 殷雪灼抬手摸了摸她冰冷的脸颊,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她做梦似乎也极不安稳,眉心不自觉地蹙起,时不时手指搐一下。 殷雪灼垂下眼,忽然站起身,走到窗边,冰冷的目光透过窗棂,从阁楼上往下望去,将一部分城主府收入眼底。 他的眼神有些茫,偏头问乌桓,“这是什么地方?” 乌桓从黑暗中现身,低声道:“是天旋城,这座府邸的主人是天旋城城主穆康宁,是您当初亲自留他一命,如今将天旋城治理得倒是不错。” 殷雪灼抬手了眉心,还是很疑惑,“穆康宁?不认识。” 乌桓:“……” 乌桓心里腹诽:您这记还真是差,自己做过的事都没别人知道的清楚,除了上那小美人之外,您还记得什么呢。 趁着季烟睡着,殷雪灼干脆在这城主府里四处看看。他看到很多丫鬟在长廊别院中穿梭,除了城主府的侍卫是有修为的之外,其他人都似乎只是普通的凡人,和季烟一样弱小。 但没有季烟好看。 没有季烟格可。 没有季烟从前活泼,看起来都很无聊,连脸都记不住。 殷雪灼一一点评,把整个城主府转了一圈,府上的女孩子都被他点评了一顿,看得乌桓都要绷不住冷漠的冰块脸,他又回到那座阁楼,看着季烟的睡颜,一脸岁月静好的温柔。 乌桓:忽然觉得魔主很卑微。 但他似乎很享受。 - 季烟是被穆康宁的声音给吵醒的。 她的午觉睡到了天黑,穆康宁就闯了进来,一边进来一边喊着“乖女儿”,季烟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直接腾地坐了起来,呆呆地望着走到边的穆康宁。 穆康宁一看见她有些发肿的眼睛,便心疼地拉住她的手;“乖宝儿,爹看你一整未曾用膳,是不是又不高兴了?哎哟,怎么还哭了,还是在那个姓王的吗?” 隐着身被挤到一边的殷雪灼:“……” 这哪位? 乖宝儿?他都没叫得这么麻过。 姓王的?谁?和季烟有什么关系? 他面倏然沉下去,漆黑的瞳孔狠戾地盯着穆康宁拿着季烟的手,一种久违的暴躁想杀人的冲动涌上心头,恨不得把眼前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给捏死。 可他忽然忍住了。 殷雪灼从前杀人随心所,对他而言,并没有无不无辜的概念,只有该死和死不死都一样的区别,他对人动手也从不讲道理,对这样的强者而言,比你强就是道理。 向来狂妄自大,即使受伤也不会停手,他只懂伤人,不懂惜命,甚至包括是自己的命。 可后来,意外还是出现了,给他上了刻骨铭心的一课,这一百年,他把从前的事情回想了千万遍,终于明白,季烟其实一直不喜他的一些作风。 她不喜他滥杀无辜,不喜他因为不高兴就轻描淡写地捏死人,不喜他为了她牺牲别人,他的烟烟太善良,如果没有人得罪她,她是不会伤人的。 他甚至后悔过,没能在拥有她的时候,待她更好一些,这一百年来受了不少的煎熬,有时愤怒,有时恐惧,有时候又有一种心口隐隐作痛的觉。 不知是不是他杀孽太重,天道才如此惩罚他忍受一百年的离别之苦。 如今重新得到她,他已学会了妥协,目光不善地盯着穆康时,但没急着杀。 乌桓看他眼底翻腾着杀意,想了想,还是悄悄过去告诉他一声:“这就是穆康宁。” 说完,怕魔主还是没懂这位现在的特殊地位,又补充了一句:“是穆云瑶的爹,也就是这位季姑娘此刻躯壳的爹。” 殷雪灼冷笑一声,依旧是一副恻恻的神情。 从前不管何时,季烟最能靠近的只能是他,能触碰她的也只有他,其他人若是没有他的默许,别说触碰到她,就算只是靠近她,也被他往死里整。 偏偏此刻,这位突然冒出来的极为碍眼的穆康宁,还拉着季烟滔滔不绝—— “儿啊,你还是要多吃一点,饿坏了怎么好。”穆康宁十分担忧,“是不是昨做的太荤腥了,今才没胃口?爹让厨子做的清淡一些。” 季烟朝他笑着弯了弯眼睛,“爹爹不用担心我,我随便吃吃就好了,爹您也要吃饭呀。” 穆康宁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爹也吃,爹和瑶瑶一起用晚膳吧。” 说着,穆康宁直接招呼下人去上菜,很快,阁楼的西角房被收拾干净,侍女上了菜,季烟和穆康宁相对坐下,每回一道用膳,穆康宁都似乎很高兴,季烟猜想原主或许极少陪他用膳,也许还因为喜上别人,一直对这位爹不冷不热。 如今季烟肯陪他,在他眼里便是女儿忽然乖巧懂事了,自然是极为高兴的。 又是和昨如出一辙,拼命给她夹菜,季烟捧着碗一一接下,一低头,就哭丧着一张小脸,很是为难地啃着那些。 ……这怎么吃得完啊。 季烟一边吃,一边又忍不住想到了殷雪灼,分明睡前他还在她身边,可一醒来,他又不见了。 殷雪灼应该是不在的。iyIGuo.NeT |